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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母后不糊涂

书籍名:《身历六帝宠不衰》    作者:追月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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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等到现在竟只等来这么一个口信,感到异常的愤怒,甚至觉得它还是不要有为好。她是第一次对杨广感到如此的失望和愤怒,甚至不打算再迁就他。

        萧美儿焦急不安地坐在独孤皇后的下手,想要走到门口等消息,却又不敢。听说皇上回来后天色已晚,第一件事情竟是召集百官。这阵势显然是要废后。独孤皇后如果在病中被废,恐怕立即活不成了。她如果死了,对整个皇室都是一个灾难——她一直都是为整个皇室着想着的。而此时最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也是担负着她最大期望的杨广仍然迟迟没有消息,这不仅让她感到非常失望,还感到非常的绝望和空虚,就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样:他……又是怎么了?

        时间像巨石一样从大家的头上碾过。从大殿那里终于传来消息,百官认为独孤皇后贵为皇后,杀一个小小的宫女,虽然残暴,但算不上什么大罪过。而且独孤皇后一生为大隋江山鞠躬尽瘁,不管是大隋的建国还是日后的昌盛都有不可磨灭的功劳,现在又在病中,废后的话理由实在不足。再加上隋文帝对独孤皇后还是有些情分,对她的敬畏之心也还在,再看在这么多儿子的面上,废后的心并不是如何坚决,因此这场风波就这么草草地了事了。

        独孤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仍旧是坐着不动,眼里却有两行浊泪齐齐地流了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声,“摆宴给皇帝赔罪吧。”说着慢慢将身子抬起,浑身却是剧烈地一颤,暴露了她此时的虚弱和狼狈。

        独孤皇后命人摆下宴席,撑着病体给隋文帝赔罪。隋文帝本来已有几分悔意,见到老妻如此样子,更是无地自容。见老妻哭泣着给他下拜赔罪,慌忙上前扶起,竟也止不住流下泪来。于是夫妻而人相对而泣,诸多仇恨暂时放下。至于那尉迟氏的性命,也当作没有一样了。

        萧美儿呆呆地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老夫妻,虽然作着小辈应有的“感动”和“同悲”的表情,但总是止不住恍惚着发怔,心里也木木的。看着隋文帝满脸的泪水,总觉得它们轻飘飘地毫无价值——如果他是真心为老妻流这么多泪的话,怎么又会在老妻病重之时找其他的女人?独孤皇后现在固然也是泪流满面,可她心里只记得独孤皇后刚刚化险为夷地时候流下的那两行浊泪。她总觉得独孤皇后的眼泪在那个时候就流尽了。有时候原谅的时候,反而是心死的时候。至于现在的眼泪,也是只是走走过场,给皇上一个面子吧。

        她在危机过去,即将开宴的时候才收到杨广的口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不要慌张。它对萧美儿来说就像燥秋的空气一样干巴巴。她等到现在竟只等来这么一个口信,感到异常的愤怒,甚至觉得它还是不要有为好。她是第一次对杨广感到如此的失望和愤怒,甚至不打算再迁就他。

        宴会结束后,萧美儿见到了杨广。他是来拜见独孤皇后的。出乎她的意料,杨广竟也显得非常的疲惫,两片薄薄的眼皮微微有些红肿,就像两片枯萎的花瓣一样半盖着他的眼睛。他那本来光彩十足的眸子,此时也像沾了灰的琉璃珠一样没了光彩。萧美儿感到很惊诧,甚至有些心痛:难道说他也像她一样,一直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结果?怪不得他没空带信过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杨广的眼皮在眼珠下面狡猾地一转。这一转透出的不仅有狡黠,还有浓重的失望。

        萧美儿忽然明白了,接着怒得要发狂:他是也在等待消息,不过不是在等父母重归于好,而是在等着父亲抛弃天下吧!好让他早日登上皇位!因为父亲最终没有抛弃天下,他早日登基的愿望又化为了泡影,所以才会如此失望。

        萧美儿感到浑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一时间竟想搬起身边的烛台砸过去——她竟然会对自己钟爱的夫君有了这种想法,真是令人骇异。然而更令人骇异的是,她竟没有对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惊讶。在她奋力稳住将要抬起的手的时候,忽然想就此不再见他!

        杨广从眼角发现了萧美儿愤怒的目光,不禁隐隐有些心惊。老实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作得很过分,但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妻子竟然会对他发怒。因此竟隐隐地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想想平日那柔顺的样子,觉得她即使发了怒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只顾着去奉承独孤皇后,跪着依偎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连呼心痛,并为自己这半天的“失踪”找了完美的借口,“儿臣一听宫内出了这种变故,第一个想到就是进宫护卫母亲,但想到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又是国之储君,责任重大,只好先忍着心痛去找父亲。父亲回来之后竟又是要对母亲不利,儿臣虽然心如刀绞,焦急万分,但您和父皇一个为我父,一个为我母,我无论站在谁这边,都是不孝。儿臣只有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儿臣心中这万般的苦痛,只有天知道了!”仍然是完美无比的说辞。要是平常,独孤皇后肯定要老泪纵横地把他拉入怀中百般抚慰了。可是这次却像心里有什么数一样,只是含糊应着,没做什么表示。杨广见独孤皇后这样,还以为她是病糊涂了,虽然有些诧异,但并没有细想。觉得自己表演得差不多了,便抹干眼泪站起,看着在一旁冷着脸立着的萧美儿,赔笑道,“母后平安无事,也多亏贤妻在此照应,现在事情已了,就请贤妻跟我一块回去吧。”

        萧美儿黑着脸看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母后病重,我在守在身边尽孝。”

        杨广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万万没想到萧美儿会对他如此不客气。他从没有见她对他这样过,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但恰恰又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猛然如此让他很不适应,顿时怒了起来。

        杨广盯着萧美儿,目光已经变得有些严厉,飞快地朝门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乖乖”地跟自己回去。他的目光同时还告诉她,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萧美儿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脸仍旧是黑着,冷冷地没有说话。杨广顿时怒了,脸也寒了下来。然而他并没有露出怒色,反应仍是极快,满脸堆笑地说,“贤妻如此贤良,我真是感激不尽。那你就在这里吧。”然后毕恭毕敬地向独孤皇后辞行,“那孩儿就不打扰母后安歇了。孩儿退下了。”说罢转身离去,礼数周全,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狠狠地瞪了萧美儿一眼。因此只有萧美儿知道他是“拂袖而去”。她心里顿时翻滚过一阵滚开的不安,但很快就被愤怒浇熄了。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她是最怕他生气的,怕会因此失了宠,从来都不敢对他使性子。而今天,她不仅大大地得罪了他,心里还不如何在意,甚至还觉得自己会继续得罪他。她对此感到很困惑,但并不慌张。有时候愤怒,也能成为人的主心骨。

        独孤皇后在病重中受了惊,又受了重气,病越发重了。本来她就已经病得和死人相似,现在就病得像个魂了。萧美儿紧守在她身旁侍疾,日夜操劳,不敢稍息——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确关心独孤皇后病情,另一方面是因为忙着能让她不想那烦心的事情:杨广这阵子倒也是频繁进宫问安,但再也不提接她回家的事情,目光也不再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就像当她已经不存在了一样。萧美儿见他如此是又惊又急又气——每次心里都会翻滚过一阵滚开的不安,有时甚至还能感到无底的害怕。但这些感觉都只是一阵子,她的心里很快又被怒气填满了,别过脸任他去。这是她第一次和杨广斗气,便斗得如此激烈和旷日持久,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却不如何害怕,甚至也没打算停下来。没办法,愤怒还是她的主心骨。

        隋文帝也经常来看独孤皇后,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萧美儿总是感觉假假的,对他竟也有些怒气。也有些轻蔑——他脸色正常,精神齐聚,不像又找过女人。独孤皇后手下的眼线也没人来报。但并不代表他这些天都清白。因为他即使再作那种事,也不会有人敢来给皇后添堵的。另外人作过坏事,也不会写在脸上。即使他这些天清白,犯下的错误也是可耻的——不但在老妻病重的时候寻花问柳,还害得老妻伤透了心,病成了这个样子,简直一点儿良心都不讲。

        要知道,萧美儿对这个皇帝公爹可是敬畏至极的,别说怨怒,连轻看的心态都不敢有。现在却感到一团怒气大摇大摆地杵在心口上,对他也蔑视起来。如此说来,她这是因独孤皇后的事,仇恨起天下男人来了?这个念头非常荒谬,她吓得都没敢细想。现在也来不及细想——独孤皇后又发病了。

        独孤皇后的病是越病越重,竟没有片刻有起色。各色的珍奇药品不知吃了多少下去,竟全如杯水入江,丝毫没有反应。过了数月,独孤皇后的神思竟也恍惚起来,一天到晚都像睡着了似的,有时跟她说话她知道,有时就像跟死人说话一样毫无反应。杨广进宫探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都满脸愁容,焦急万分——这倒不是假装。独孤皇后毕竟是他母亲。他也不是不关心母亲,只是大大次于对权力的关心。上次出现变故的时候,他是一心一意地关心隋文帝会不会抛弃天下,但等风波结束,就开始关心起母亲的病体来了。当然,和萧美儿斗气之后,又要记挂着萧美儿。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僵持,他的态度已经不如之前坚决。他本来认为萧美儿不过是一妇人耳,根本不需要多在意她的感觉,也根本不需要对她太客气。但是他发现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竟然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想着她,再加上对母后的担心,竟隐隐地让他有些失魂落魄——这对一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思清明、沉着稳健”的他来说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且他现在在想到她的时候感到的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歉疚,竟不由自主想要投降了。但是他虽然为了皇位“能屈能伸”,但是在外人面前,在萧美儿面前却不大想这样——这是在喜欢和信任的人面前独有的娇纵。而且萧美儿一直对他百依百顺,忽然这样使他根本无法适应,因此他虽然已经想要作下伏低,却迟迟作不出来。

        萧美儿此时也不是心如磐石了。她的怒气再大,这些时候也该消了。更何况她还这么爱杨广。但是因为和他僵持太久了,反而不好意思先开口求和,也不敢——她现在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不知道要怎样求和才能过关。因此虽然觉得自己错了,也只有继续错下去。

        一天独孤皇后的神思忽然清明,不仅能听懂别人说的话,眼睛也能睁开了,甚至说话也准确和清晰。萧美儿和宫人固然非常兴奋,杨广恰巧正来探视,也是欢喜不胜,赶紧把头探进帐子里,和母亲说话——这些天他也担心得要命。在走进帏帐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萧美儿一眼,眼里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企求,就像是即将认错的小孩子:我们夫妻俩还是罢斗吧。

        萧美儿见他这样,顿时心头一热,这么多天来的坚持顿时垮了。原本对他的厌弃和冷淡心情就像冰快掉进沸水里,转眼间碎成了片片块块,迅速便融化了。自己眼里也快要流出泪来。她决定一等他跟独孤皇后说完话,就跟他言归于好。没想到她这么多天的坚持,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任何事情,下一刻都可能出现变故。杨广只是和独孤皇后说说话而已,却惹出万般事端。

        杨广探身进入独孤皇后床上那如同帐篷般巨大的帏帐里。帏帐很厚,不透光,独孤皇后的床里黑糊糊的,杨广的感觉就像忽然走进了一间黑屋子,通过掀开帏帐时透进来的光才能勉强看清独孤皇后的容颜。虽然他已经多次看过独孤皇后的病容,但是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感到深深的心悸。她现在枯瘦得像个单薄的影子,躺在重重的锦被里,简直像要失踪了。他想起独孤皇后以前那丰腴的,永远带着精明强干的神情,焕发着光彩,恍惚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母亲。但这份恍惚很快就消散了,接着便是心如刀割。他从小开始便很受母亲疼爱。母亲一直都把他当作最宝贝的儿子,从没有对他存过二心。但是他不能不对母亲存有二心。母亲虽然慈爱,却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精明强干,有又着这么厉辣的手段,远盛一般的须眉。他在她的膝下一直感到深深的压抑。后来他为了夺取太子之位,要在她的面前曲意表现,用心周旋,不由自主就对她生分了。又因为她是那么的精明,因此他在她面前的表演一定要尽善尽美。他便把自己的性格揉捏得不成样子,感到非常的辛苦,为此还恨过她。而现在大局已定,母亲又已经病入膏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态忽然间都不见了。他恍惚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用纯洁的心爱着母后的孩子。

        “母后,孩儿来了。”杨广把嘴凑到独孤皇后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独孤皇后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把杨广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浑浊,不仅清明闪亮,甚至还有几分厉辣。杨广忍不住脱口而出,“看来母后精神不错,不过几日,可望病愈。”他感到的不仅有惊诧,还有喜悦。

        独孤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越发厉辣了,声音也如平日那样清晰浑厚。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我的精神可不好。这两天一直吵得慌。精神怎么会好呢?”

        “哦,是那些宫娥不小心么?”杨广赔笑着说。他怀疑母亲是不是有了幻觉,心里非常担心。

        独孤皇后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故意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一直听到勇儿在那里喊冤,怎么能休息好呢?”

        这句话虽然很轻,但在杨广听来就像无数个炸雷一直炸响。他的后背顿时淋淋漓漓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废太子近日不知是想清楚了自己被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是忽然神思混乱,天天爬到被拘的居所的树上,对着皇后的方向喊冤。杨广命人封锁消息,不让此事传到皇宫里来,独孤皇后是怎么知道的?而她现在提起这件事,又有什么意思?

        杨广也不愧为一老奸巨滑之人,眼珠一转,便若无其事地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大哥想必是被关得久了,精神上出了些毛病,我已经派人去为他调治,想必不会有甚大碍。大哥被废,全是因为他自己不检点,怪不得父皇和母后。”轻而易举地就把所有责任推到独孤皇后和隋文帝的身上了。

        没想到独孤皇后并不吃他这一套,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么?”她在身强体壮的时候意气用事,被蒙蔽了双眼,大限将至的时候却忽然神思清明起来,把很多该想明白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您在说什么呀,母后,孩儿听不懂。”杨广汗流浃背,声音也颤了起来。

        独孤皇后盯着他的眼睛笑了。那是一种神秘而诡谲的微笑,看了令人毛骨悚然。杨广觉的自己身体忽然被浸入了冰水里,神思都散了,一时间只觉得帏帐里面鬼影重重,阴风阵阵,竟想都没想就落荒而逃。他从小在独孤皇后的积威之下,怕她已经怕到了骨髓里,现在见她说出这种话来,竟瞬间就被惊破了胆,什么应对方法都不知道了,只想着赶紧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