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可名状的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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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部分：神经心理局限性
引申话题：巧合
超能作用力探测（hyperactive agency detection）指的是我们会倾向于把外部事件看成某种力量有意识作用的结果。这些事件在自然条件下无法形成，也绝无可能随机发生。
人性的显著特点之一就是，会赋予外部事物以人类自身的情感，而且在各处都能印证自己的那些理念。
——大卫·休谟
有些事的确不合情理。约翰·肯尼迪作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会被一个没有犯罪前科的偏执狂射杀？撞向五角大楼的那架航班，事后居然没有发现期待中的那种飞机残骸？“阿波罗”号登月照片上显示的太空，为什么会找不到星星？
一定有某种隐藏的力量在幕后运作，其目的是炮制假象，来掩盖它不可告人的真正目的。
至少，我们的大脑会很容易产生这种想法，而有些人会想得更多、更深入。心理学家贾斯廷·巴雷特发明了“超能作用力探测装置”（hyperactive agencydetection device）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现象，该词简称HADD。我们必须认识到，HADD是人性的一部分。对这一点的认识，也是科学怀疑论者必备的基本知识。
近年来，心理学家和科学家已经证明，我们的大脑天生就能区分周围环境中有生机的事物和没有生机的事物。这里的“生机”（从心理学角度而言）并非指的是生物学上的意义，而指的是某种“活力”——某种能够自主行动，有自己的意愿，并能实现其目标的力量。当然，这本应该是生命体才具备的能力，不过我们脑海中并不会如此简单地划分。我们同样能够在非生命体那里感受到这种力量，就仿佛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也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正如之前所提到的，人类的视觉系统也会将外部世界分为两类，一类有动力，另一类则没有。所以在最基本的层面上，当目光接触事物的一刹那，我们的大脑已经将动因和客观事物区分开来。
布鲁斯·胡德是畅销书《超感觉》（Super Sense）的作者，他详细阐释了有关的心理学研究成果。这些研究成果记录并描述了人类对待动因和客观事物的不同倾向。我们认为动因的实质是一种独特的生命力（甚至从婴儿期开始我们就这么认为）。客观事物就是正常的存在，并且完全可以互相替代，而动因则有自身独特的秉性。有趣的是，孩子会认为他们最喜欢的玩具（比如毛绒玩具）具有某种生机，他们会把它当作活生生的东西来对待。这也证实了一个概念：在人们眼里，有生命和没生命的区别，并不像动因和客观事物的区别那么明显。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有人喜欢看卡通片，并会沉迷于里面的某个形象——仿佛它就在你面前。这些卡通形象并没有生命，只是我们把它们看成了有生命的载体。
按照巴雷特的说法，HADD部分源于对任何非惯性运动（即看上去是自主行为）的探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假定物体受动因驱使，而且它们会做出相应的反应。从进化论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件好事：当我们察觉到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与其认为它是一阵风吹过，倒不如假设这里蹲着一头饥饿的狮子。所以，我们也许可以这么推断：现代人类来源于那些相对更加偏执，并掌握超能作用力探测能力的祖先。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灵长类祖先才不至于成为掠食者的盘中餐。
HADD不只是感知运动，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感知其他无关联事件中的共同模式、难以索解的细节，以及仅从原因根本无法推测的结果。当HADD被触发时，我们不仅可以看到隐藏在幕后的动因，还能够看清这种动因如何让事情次第发生，甚至它又可以如何隐藏自己。当HADD被激活，而我们认为自己捕捉了某种隐藏的动因时，它会激活我们强烈的本能反应。对某些人来说，一旦感知到那些隐藏的神秘力量，他们就会变得不安难耐，其他思维活动也因此受到压制。这类人就是所谓阴谋论者。不管怎么样，我们每个人心中，其实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儿阴谋论的想法。
研究人员指出，当外界刺激比较模糊时，HADD能力就更容易被激发出来。因此，它往往会成为一种缺省假设：首先假定物体具备某种动因，直到能够证明它就是客观物体为止。其次，在我们感到失控的情境中，HADD就会显得更加活跃（这也导致了迷信现象）。
巴雷特和同行曾经推测，HADD在宗教的发展历程中应该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上帝便是那个终极的、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神秘力量。科学家尚未对该假说展开深层次研究，但至少它听起来还是有点道理的。所谓HADD，就是把自然发生的（或者随机发生的）事件，看成某种力量有意为之。
在许多情形下，科学怀疑论就是HADD的过滤器。持科学怀疑态度的人都会扪心自问：“这确实是真的吗？”我们识别出了各种各样的模式，但其中只有一部分能如实反映隐藏的真相。我们需要把能反映真相的信息筛选出来——这个过程就是科学和科学怀疑论。
我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与其说有一种看不见的超自然力或难以置信的力量在起作用，倒不如相信更简单的解释，比如汽车保险杠贴纸上那句精妙的话——“世事无常”（shit happens），只有这样想我们才能更豁达。
缺省假设是任何科学理论形成的基本前提，即不需要证明的可以充当证明前提的假设。——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