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附赠:气候变暖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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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全球面临着气候变暖的挑战,整个国家面临着债台高筑的窘境,我们的医疗问题同样说起来就让人心烦。所有这些恶果都是由一系列不恰当的政策带来的,但偏偏请神容易送神难。面对诸多困境,选择迎难而上的人,才最适合领导这个国家。
——阿图·葛文德
菲尔·普莱是一位致力于宣扬科学及批判性思维的学者,自称“糟糕的天文学家”。他曾经针对全球变暖问题的研究成果打过一个绝妙的比方,让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假设天文学家发现了一颗体量巨大的小行星,并测算出它很可能最多再过50年就会和地球相撞。毫无疑问,这将是一次超大规模的灭顶之灾。无论它最终撞向哪儿,撞击点及其周边广大地区的人类文明都将毁于一旦。无数生灵将惨遭涂炭,更多的人将无家可归,经济损失恐怕要数以万亿美元计。
一开始,天文学家说这颗小行星有40%的可能性会落在与地球毗邻的其他行星轨道上。然而,一旦事与愿违,很可能地球就是它的最终归宿。我们该怎么做呢?我们越早有所行动,就越有把握让小行星别朝着地球撞过来。但总有一些天文学家对此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颗小行星的破坏力远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夸张。
好吧,那就再等等——这一等就是20年。20年后,天文学家已经可以对小行星的运行轨迹做出更加精准的预测:撞击地球的可能性增加到90%,而留给人们的时间只剩下30年。这次反对者寥寥无几。
尽管如此,天文学界对小行星撞击地球造成的后果却众说纷纭,难以达成一致。有人认为这将导致类似于“核冬天”的生态灭绝,但也有人直言这是危言耸听。政客们兀自对此争执不休——他们只是对撞击地球的具体后果各抒己见,却始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又一个10年过去了,撞击地球的可能性已经提升到95%。与此同时,悲观的论调也甚嚣尘上,成为多数人的共识。问题在于,只剩下20年了。这么点时间究竟能否拯救得了地球,谁也没有把握。有人干脆认为,与其妄想干涉小行星的飞行轨道,倒不如做好防备措施。随着越来越多的科学家承认这一回地球难逃厄运,政治精英们反倒变得越发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问题的关键在于面对预言中的灾难,我们到底需要有多大的把握,到底需要多少人达成一致意见,才能真正让我们有所行动?如果等全体科学家一致认为灾难100%会发生之前,我们必须保持按兵不动,那等于我们什么都不做。这种情况太绝对了,几乎不可能出现。任何时候都会存在反对意见,主流意见永远别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即使抛开反对意见不谈,有时我们也应该当机立断,不必追求绝对的把握。小行星的例子便是如此,我们耗不起那个时间。
医生们也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形。如果怀疑某个病人感染了莱姆症,医生不能等到百分之百确诊后再采取行动,不然很可能就回天乏术了。通过分析风险和收益,你必须迅速做出某个决定,好比医生一旦有所怀疑,就应该立即决定使用抗生素,哪怕事后证明没有必要这么做也在所不惜(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不会很多)。
在气候变暖这个问题上,我们同样面临这一选择。目前,全球约97%的科学家都承认气候正在变暖,而人类活动正是其主要元凶。这些人都是来自相关科研领域的专家,他们有95%的把握能证明上述说法是正确的。我们也非常清楚,为应对气候问题而采取的各种措施,恐怕会对地球产生持续数十年的影响。因此,即使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需要对今后的走势做出尽可能恰当的推论,并由此做出决策。从本质上来说,对环境“无动于衷”同样是一种经过利弊分析后的对策,就像医生对疑似患有莱姆症的患者无所作为。
科学家还好说,真正的麻烦来自政治家。出于政治或意识形态等原因,他们经常对科学界达成的共识不屑一顾,从而迟迟不愿付诸行动。与此同时,小行星正在悄然向地球逼近,被莱姆菌感染的人群也逐渐出现越来越多的并发症状。
现实中总有不少反对科学观点的声音。它们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伪科学和否定主义的价值观,我们在前面章节中对此都有论述。
让我们先回顾一下科学家眼中的全球变暖是怎么回事。二氧化碳是一种温室气体,这一破天荒的理论是瑞典科学家斯万特·阿列纽斯(1859—1927)首先提出来的。假如大气层内没有二氧化碳,地球表面的平均温度恐怕要下降59华氏度(相当于15摄氏度)。阿列纽斯早在1896年就指出,工业排放的二氧化碳会让地表温度进一步上升。
二氧化碳的存在就像给地球盖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太阳光的照射会让地球表面温度升高,而地表也会因此将一部分热量以红外辐射的形式反射回去。其中部分红外辐射被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吸收后,会继续产生和释放热能,并且不断地被外太空吸收。这一“增温”效应会在某个时刻达到平衡,即地球接收到的热量正好与其释放回太空的热量相当。
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浓度越高,达到上述“平衡点”的温度值也越高,这就是问题关键。更多的二氧化碳会让热能在更高的温度上达到“平衡”,这意味着地球会变得更“暖和”。这一理论得到了人们的普遍认同,观测结果也的确如此。
在尚未工业化的时代,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值一直保持在200~280ppm间徘徊。到了2019年,有记录在案的二氧化碳浓度最高值已经达到414.7ppm。二氧化碳的增加主要缘于人们对矿物燃料的大量使用,而后者其实就是地底下埋藏了数百万年的碳化物。
当然,刚才讨论的只是气候变化的一种极简模式。引发气候变化的原因多种多样,包括同样被认为是温室气体的水蒸气和甲烷。地球及其生物圈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比如海洋就帮忙吸收了比以往更多的二氧化碳。太阳辐射变化等其他因素也会对地表平均温度形成制约。当地表温度变化时,云层、冰层和洋流的温度也会随之改变,这些都会对气候造成持续影响。
由于模拟各类气候因素的相互纠缠和影响异常复杂,由此推导出的结论也会多种多样。为了对此加以总结,方法之一是采用被称为“气候敏感性”(the climate sensitivity)的单一指标。该数值反映的是工业化以来,大气二氧化碳浓度加倍所导致的全球平均气温的上升情况。根据估算,目前全球气候敏感性数值大概在35~40华氏度(即1.5~4.5摄氏度),实际数值很有可能是这个范围的中间值,比如说37.4华氏度(即3摄氏度)。
上述模型很快赢得了科学界的一致认可,但还有人拒不接受。这些人到底想表达什么意见,又是如何来捍卫其主张的呢?他们给出的理由千千万万,但没有一条能站得住脚。“城寨谬误”(the motte and bailey fallacy)便是他们常犯的一类逻辑错误。
该谬误的名字来自中世纪的一种城堡造型:中间是木质或石质的主楼(即motte,意为“内部的高塔”),周围是庭院,而庭院四周都是围墙(即bailey,意为“外墙”)。城堡守卫通常驻扎在外墙。一旦遇到寡不敌众的情形,守卫们会纷纷向更加坚固的主楼收缩靠拢,等待时机重新攻占外墙。
同样,反对派通常会把气候变化归咎于人类活动的科学结论批评得体无完肤。但是一旦遭到强烈质疑,或者对方握有难以批驳的证据时,他们便暂时当起了缩头乌龟,等过一阵子再重新露头。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逻辑概念,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来审视科学界对气候变化的看法。首先,二氧化碳是一种会造成温室效应的气体,这是最基本的科学概念。接着我们需要知道气候敏感性的精确数值,即二氧化碳浓度的增加会导致地表温度升高多少?我们还得考虑这几十年来,地球表面的温度已经升高了多少度。另外,是否有证据能认定人类是气候变暖的始作俑者呢?
除了承认这一现象,我们还得追问其背后的原因何在。我们有多大把握认定这是人类活动造成的恶果?或者进一步说,不同程度的气温升高对地球究竟意味着什么?就算二氧化碳是罪魁祸首,全球变暖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正是人类自己种下了这枚苦果,那么我们又该如何应对?与其指望做好防范,倒不如选择积极应对。
正如中世纪的城堡守军会时而冲出反击,时而又龟缩回主楼那样,气候问题的反对派会根据需要灵活调整他们的立场。面对全球变暖的最新证据,他们会指责对方虚张声势,拿“稻草人”来吓唬人。他们嘴上承认气候变暖,却不认同其原因的科学解释;或者对原因也表示认可,却拒绝承认因此导致的糟糕后果。一旦什么时候风向对他们有利,他们甚至会立刻翻脸,干脆连气候变暖的事实本身都来个拒不认账。
这种前后矛盾的做法背后是有原因的。在之前论述否定主义的章节中,我们提到过一种对方案措施表示“厌恶”的心理倾向。有些人反对科学并非对科学本身不满,而是对科学家提出的解决方案不满。经过一系列的研究实验,美国科学家坎贝尔和凯于2014年首次提出了这一概念,并用它来解释为什么总有人会否认气候变暖这一事实。不过,他们随后发现该现象并非只适用于讨论气候问题。无论一个人的理念偏向自由还是保守,他都会对某方案表现出“厌恶”倾向。
归根到底,对全球变暖说“不”的人只关心“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们自己无论持什么态度都无所谓。反正到最后他们什么也不会做,只知道袖手旁观。他们生怕一旦做得不到位,反而会对全球经济造成大规模伤害,甚至会让政治上的竞争对手捡个便宜。
关于不同党派对全球变暖问题所持的态度,耶鲁大学气候变化项目团队于2019年做过一项调查,其结果完全符合我的上述看法。调查显示:
大多数注册选民(70%)认为全球变暖确实存在,其中包括95%的自由派民主党人,87%的中间或保守派民主党人,63%的自由或中间派共和党人,而仅有38%的保守派共和党人认可这一事实。
多数选民(55%)认为人类自身是导致全球变暖的主要推手,其中包括86%的自由派民主党人,71%的中间或保守派民主党人,但是只包含了46%的自由或中间派共和党人(一半不到),而同意上述观点的保守派共和党人更是只占到了21%。
大约六成的选民(61%)对全球正在变暖感到忧虑,其中包括93%的自由派民主党人(较2018年3月的调查结果上升了5个百分点),81%的中间或保守派民主党人,54%的自由或中间派共和党人。对此抱有同样态度的保守派共和党人仅占两成(21%),较2018年的调查结果反而下降了9个百分点。
全球变暖始终是一个造成两党泾渭分明的科学话题,其造成的隔阂之深和持续时间之久都是史无前例的。要想为不同的气候问题一一找到出路,我们恐怕得写上一整本书。不过,我下面要分享的是反对派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观点。让我们看看它们有哪些逻辑漏洞,在哪些方面不符合实际情况。
首先,他们始终不认可全球变暖这一科学共识,甚至否认共识本身的科学性。
他们声称这是一种对学术权威的盲从态度,即众口一词未必就是真理。他们认为科学问题永无“解决”之日。人们达成共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压制正常的学术争论。这种观点无疑是错的,至少会对我们的思路造成干扰。
很显然,任何科学结论都基于适当的逻辑推演和事实论据,但其并非像反对派说的那样会“不证自明”。相反,我们需要对论据加以阐释和评估,并放在一定的学术背景下来考量。科学问题往往很复杂,因此只有求教于专业人士才靠谱。解决过程不会一蹴而就,甚至还会受到其他科学家的质疑。既然如此,我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论据究竟有何用途呢?最好先看它是否代表了某种科学界的共识,包括其可信程度。这样做也非常合理:除非你自己就是该领域的专业人士,否则对外行来说,这能帮助你对论据可靠性有个大致的判断。
全球变暖无疑已是科学界的共识,甚至在数据上也很接近那个小行星的故事。2016年,一项针对6份独立研究报告的结论分析显示,报告作者对形成共识比例的预测范围在90%~100%,基本上集中在97%左右。绝大多数科学家都承认地球正在变暖,并且人类自身的活动是主要诱因。
科研机构也会组织专家小组对已公布的论据进行审查。经充分讨论后,它们还会对基于这些论据给出的结论达成一致意见。NASA在其关于气候变暖信息的页面中公布了18个这样的机构,它们都明确表示地球变暖是人类的自作自受,无一例外。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机构是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该委员会来自40个国家的首席和丛书作者对共计30 000份科研论文进行了评估,并且给出了超过42 000条意见。
反对派并非盲目地否认上述共识,而是采取了两种不同的策略。一是他们声称高达97%的共识率完全是基于约翰·库克2013年发表的一篇研究论文(如前所述,怎么可能只基于一篇)。具体来说,库克先整理了与此有关的公开论文,又统计了对共识表示赞成的论文数量,从而得出了这一百分比。
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看出里面的门道,反而会借此质疑库克的做法。反对派正是抓住这一点不放,指责97%的共识率纯属无稽之谈。这也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先假定对方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接下来对篮子一顿猛轰就是了。但是你要知道,库克的统计并不能代表整个科学界的共识,它反映的只是这一共识在已公开发表论文当中所占的比例。抛开库克的研究不谈,另外一些独立研究或调查的结果(以及各类机构发表的观点)都可以证明,人们已在全球变暖问题上达成了高度一致(即97%左右)。
反对派的另一个策略是只承认表象,但不承认其背后的深层含义,这便又回到所谓“城寨谬误”的老路上。他们认为人类只是对全球变暖这一“现象”达成共识,也承认这里面有人为的某些因素,但拒绝进一步承认人类活动是造成气候变暖的真正元凶,否认气候变化可能带来的恶果,也反对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大胆地说,这就是事实真相。全球变暖已是板上钉钉的人类共识,而人类活动是其幕后元凶的说法也赢得了超高支持率——大概有95%的人同意这一观点。不过,如果要追问更多的细节问题,我们恐怕就没有这么大的把握能一一准确回答了。像“某个时期的气候变暖值是多少”这样的问题,就可能会有非常多的候选答案。当然,我们基本上有95%的把握可以说,二氧化碳浓度一旦加倍,气温将升高35~40华氏度。其他细节问题还包括:冰川过多少年后就会全部融化?随着气温上升,海平面会上涨多少,这一过程又有多快?是否存在某个让全球加剧升温的临界时刻?延缓或阻止气候变化的最佳策略又是什么?
这就好比我们想知道小行星到底会撞击到地球的哪个部位?会给地球造成多大的破坏?其冲击力是否足以撞破地壳,导致火山喷发?要想改变小行星的飞行轨迹,该怎样做才最有效?
尽管细节问题仍有待商榷,但我们的基本结论是毋庸置疑的:正是人类自己导致了全球变暖现象,而且会对我们的未来影响深远。要想进一步回答这个问题,各方最好能首先对没有争议的部分予以认可,再对具体细节开诚布公地进行学术探讨。我们最应该讨论的是采取什么措施来缓解气候问题,而不是无休止地辩论其是否存在。
我还经常听到一种观点,类似于:“气候在变化是没错啊,而且从来没有停止过。这本来就是自然界循环的一部分嘛!”支持这一观点的人只承认近年来全球气温有所上升,却对该现象背后人类活动的推波助澜视而不见。他们往往会对导致升温的热量来源寻找另外的解释,比如太阳照射(即太阳是元凶)之类。
有人声称火星表面也一直存在同样的升温现象(实际上并非如此),并借此当作太阳能导致地球变暖的证据。火星表面可没有什么汽车在跑,所以不是太阳还能是谁?但火星升温的真相究竟如何,目前仍然是个谜。
关于整个20世纪全球平均气温上升的原因,人们的确还提出过其他一些解释。气候学家对此一一做了检验,并最终排除了其他所有选项,认定我们排放到大气中的超浓度二氧化碳才是元凶。顺便提一句,科学怀疑论的一条经验法则便是:一个外行对某科学问题所能想到的解释,恐怕那些精通该科学理论且整天做相关研究的专家早就想到了。
基于目前的数据分析,人类活动恐怕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正是我们自己造成了这一现象,怪不得别人。
不过反对派又会说:“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更早的时候,地球表面比现在要热得多;我们也很难给地球定义一个“完美的”平均温度;气候本身不可能保持恒定,它也一直在变化。
这些说法固然没错,但却具有相当的误导性:这里面也有“稻草人”式的逻辑硬伤。解决全球变暖问题并不是要找到一个适合地球的“理想”气温。这是个一分为二的问题:首先,人类文明的发展会基于当前的气候条件,因此许多城市都建立在沿海地区。地球本身也许并不介意穿得再“暖和”一点儿,但我们人类却非常介意。因为这会造成海平面上升,使数百万人失去家园;潮水也会比以往更加凶猛,一旦风暴来临便会使整个海岸变成一片汪洋。
同时,全球最佳的产粮区域也在北移。为了养活全球超过70亿的人口,我们只能大力开发现有的适宜耕地。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绝不能轻易动摇。
也有人会争辩说,二氧化碳浓度升高对植物来说反倒是件好事。植物依靠二氧化碳才能生存。既然后者增加了供应,自然会让前者有更高的产量。这话没错,但是随着气温不断升高,农业受到的总体影响是负面的。即便二氧化碳能让农作物增产,也会被更多干旱和高温天气所抵消。
其次,气候变暖速度加快也值得关注。地球正处于200万年来升温最迅速的阶段,整个生态圈却来不及适应这一切,于是物种会以更快的速度走向灭绝。
由此可见,借口气候一直在不停变化而对全球变暖问题无动于衷,这完全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态度。
反对派们还会退一步声称,既然人类自身活动导致了气候变暖,既然这会对地球造成伤害,那么干脆什么也不要做,等到人类适应这一变化就好。静观其变的成本要小得多,操作起来也简单得多。反正地球已经这样了,再怎么补救也是枉然。无论反对派之间的立场有何差异,有一点是他们一致认同的:面对气候变化,人类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当一个看客就好。
比起他们,我们至少还在为寻求解决方案争论不休。这时候经济学家就派上用场了。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在2017年公布的《气候变化影响及风险分析报告》中显示,从现在直到2090年,气候变暖仅给美国一地带来的经济损失就高达每年数十亿美元。
根据公开的研究报告,仅在美国一地,因为环境污染而直接导致的额外医疗开支就高达每年约400亿美元,而与之相关的社会总体开支则高达每年1 750亿美元——这还没有算上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该数字仅仅是经济上的成本,实际上还有许多人因此而失去生命。另一项研究显示,仅在英国每年就有约40 000人因此而丧生。
如果把全球变暖的因素考虑进去,经济损失和死亡人数还会增加。许多城市会因此遭受洪涝灾害,某些地方也会因为高温而变得不再宜居。安置这些“气候难民”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这样看来,努力减少气候变化的负面影响的利将远大于弊。我们采取许多预防性措施便是为此。
而说到底,争论的最终目的是找到减轻气候变化负面影响的最佳方案。虽然目前只有几条大致的原则,但显然它应该考虑公众是否容易接受,成本不宜过于昂贵,或者要求人类做出过大的牺牲。它也应该让反对派彻底闭嘴,不要整天说什么“应对全球变暖意味着要对经济来个彻底的大手术”,虽然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在我看来,这种伪科学的论断(或者逻辑漏洞)背后多多少少有意识形态的原因,而且也是各方政治势力相互角力的战场。总有人打着应对气候变化的旗号,建议我们对当前经济来一番刮骨疗毒式的改革。他们有自己的理由:一是时间不等人,二是后果很严重,三是此病非猛药不能根治。
实际上呢?双方都只抓住对方极端的言论不放,始终无法抱着宽容、公正的心态正视对方,对那些相对温和的应对措施也仿佛都视而不见。要知道,“温和”并不意味着软弱或者不见成效。
追求共赢自然是我们的首选目标——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每个人都能受益,同时减少人们的碳足迹。遗憾的是,总是有人爱钻牛角尖,而相对温和的解决方案反而没有市场。
比方说,我们其实现在就已经掌握能让产能设施变得更加环保的技术,完全没有必要再建造更多的燃煤发电厂。虽然各能源之间的最佳组合还有待确定,但至少目前已有许多方案可供选择。
就成本而言,风能和太阳能是当前人类最经济的选择。在许多地方,人们都用这两种能源来弥补电力的不足。更经济的能源能节省更多电力,减少污染能让人们在更加绿色的环境中活得更健康,同时也能节约更多的社会成本。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不过,随着这类间歇性可再生能源变得越来越受欢迎,局面似乎变得有些复杂。就目前而言,我们尚无法做到全部使用可再生能源来发电。其中间歇性能源所占的比例越高,我们就越需要通过消耗额外产能来使其效益最大化。换句话说,一旦这个比例超过40%,再利用太阳能或风能发电就会显得不那么经济。
解决上述问题可以有几个思路。首先,为了满足能源需求,我们应该建立更多的核电站,并让第四代核能系统(第三代系统有些过时,但也不是不可以)取代燃煤发电和天然气发电。其次,我们应该尽可能开发地热和水力等其他能源。最后,我们可以把能源存储起来。只要有足够的能源储备,我们就有望完全采用间歇性可再生能源来发电。不过,目前技术上还无法完全做到这一点。
任何经济变革都需要有人付出代价,像煤矿工这样的岗位肯定会被取代。与其花钱保住工人们的饭碗,还不如投钱让他们接受职业培训,给他们一条新的活路。后者无疑要明智得多。总而言之,死抱着过去那一套是没有希望的,只有顺应科技进步才能让我们过得更好。
那么钱投到哪儿才最划算呢?我个人认为,之前提到的那些措施都值得去做。我们应该按实际需要建造各式各样的发电站,使之既符合最高的环保要求,又要有超高的性价比。太阳能、风能的利用和电池技术每年都在进步,我们应该在这些领域投入资金,使其进一步完善。另外,要知道许多国家的非能源产业也会排放二氧化碳,比方说混凝土。
我们正在和时间赛跑。只要稍微能抢先一点时间,结果就可能大不一样。为此,人们还研究出了所谓“碳捕捉”技术(carbon capture technology)。它一方面可以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另一方面可以把存在于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分离出来。
顾名思义,全球变暖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我们必须减少能源和交通设施的碳排放——只要能在全球范围内普及相关技术,问题就不难解决。许多人纷纷以个人名义参与环保,想方设法减少自己的碳足迹。虽然这么做很有意义,但从全局来看,其贡献可谓微不足道,有时候甚至会帮倒忙。原本致力于解决主要问题的政治对话,反而会因此转而关注一些次要且更具争议的问题。
尽管有人不愿承认这一科学共识,但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用上更经济的能源,希望能拥有一个更干净的居住环境。他们希望城市不要那么喧嚣,希望在医疗上能少花冤枉钱,希望能减少从那些政局不稳的地区进口石油。简言之,减轻全球变暖带来的负面影响,便是在造福全人类。
人类总是会面临一些生死攸关的问题,有关气候变暖的争议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并非一个死局。正如开头所言,小行星正朝着地球呼啸而来,而我们也有能力发射火箭使之偏离目标。我们缺的不是技术,而是政治上的切实意愿。正因为对科学结论疑虑重重,人们才会犹豫再三,争论不休。一旦这个问题得到解决,气候变暖对人类的威胁便不足为虑了。
核冬天是关于全球气候变化的假说,它预测当人类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核战争后,地球生态可能会产生气候灾难。由于城市存在各类易燃目标,使用核武器会让大量的烟和煤烟进入地球的大气层,导致高层大气升温,地表温度下降,产生了与温室效应相反的作用,使地表呈现出如严寒的冬天般的景观,称为核冬天。不过最近几年的进一步研究表明,核冬天的时间也许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持久。——译者注
莱姆症(Lyme disease)是一种北美地区流行的由特定细菌通过野外蜱虫叮咬传染的疾病。——译者注
ppm全称为part per million,是一种用溶质质量占全部溶液质量的百万分比来表示浓度的单位,也称百万分比浓度。——译者注
“稻草人”即本书第10章所论述的逻辑谬误之一。——译者注
碳足迹的英文为carbon footprint,是指组织或个人在生产、生活过程中引发的各类“碳元素”消耗总量,也即温室气体排放总量(二氧化碳当量)。——译者注
可再生能源是来自自然界的可以循环再生、取之不竭的能源(相对于石油等不可再生能源),包括太阳能、风能、地热能、潮汐能等。其中,相对于其他能源而言“供应”不那么恒定,导致其发电量也不够稳定,可持续性较差的能源(例如风能、太阳能等)被称为间歇性可再生能源。——译者注
“碳捕捉”技术,即利用各种技术分离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并将之储存或深埋于地下,以减少二氧化碳造成的温室效应。但是目前,该技术还处于初步应用阶段,尚未普及。——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