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鱼讲了第二个故事 白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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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真实事件,可不是发生在近代,而是清朝中期的事儿,当时有个大户人家,家主姓白,五十岁刚过,祖上历代经商,积下资财巨万。他这辈子养尊处优,生活非常讲究,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都要随着时令变化更替,夏天绸衫上是荷花,到了冬天就是梅花,但也不是为富不仁的吝啬之徒,平日里乐善好施、修桥补路,地方上的人提起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以“白大户”相称。
白大户宅心仁厚,上敬天下敬地,在家敬祖宗,出门敬王法,可年至五十岁,膝下却没个一男半女,为了延续香火,先后纳了几房妾,但命里无子,终究是强求不得。他想起这事儿就免不了长吁短叹,寻思自己这辈子净做好事儿了,怎么倒成了绝户?
白大户心有不甘,到处求医问药,出门遇上寺庙道观,进去就烧香磕头,也不问里面供的是哪路神仙,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家中夫人终于有了身孕,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小孩生来乖觉,眉清目秀,旧时街上有卖彩绘泥娃娃的小贩,把泥俑捏塑得形态俊美、面如涂脂,按梵语管那泥人叫“魔合罗”,买一个摆在家里可以招子添福,白家的小孩儿就似那“魔合罗”活转过来,谁见了谁都喜欢。
白大户年过半百得子,又是这般一个孩儿,夫妇两个自然是不胜欢喜,取个乳名唤作“爱哥”,视如拱璧一般,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到口中怕化了,整天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白大户自此加倍行善,尘世间光阴迅速,转眼这小孩儿就长到四岁了,更加俊秀可喜。
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白大户看见有个道人路过,那道人肩上扛着幅布幡,上面绣着两行大字“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身边没带雨具,走在大街上没处躲没处藏,让大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白大户心善,赶紧命仆役把那外地人请进来避雨,取出干净衣服给他换了,又留下吃饭喝茶,喝茶的时候谈些闲话,白大户抱着儿子就问那道人:“敢问道长,你幡子上写的对句是什么意思?”
那道人遇上善主,显得非常感激,先是一番客套,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回禀员外,贫道从罗浮山云游至此,这‘袖里乾坤大’,是知晓过去、未来,包罗万象之意,‘壶中日月长’则是暗指有长生不死之术。”
白大户以为对方就是骗吃骗喝的术士,笑道:“道长你可太幽默了,你以前是不是说相声的?既然知晓过去、未来,怎么掐算不出今天会下雨?”
道人说:“员外有所不知,此乃天意使然,若不是突然降下这场雨来,贫道何以有幸拜会尊颜?”又说:“承蒙款待,无以为报,贫道不才,见员外宅中深埋祸端,实不忍见,因此有几句话不敢不说,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尊翁海涵。”
白大户看是个“打卦卖卜”的游方道人,也没将对方看在眼内,他自认是首善之家,更不信会生出什么灾祸,便随口应付道:“君子算命——问祸不问福,道长有话但讲无妨。”
道士说:“看员外慈眉善目,命里金玉满堂,合该有一子一女,但必须到五十五岁之后才有,现在这小孩儿却不该是员外的子嗣,只因员外夫妇前些年到处拜神请愿,求子之心太过急切,才应天地间杂感得了这个孩儿,正不知是哪路阴魂凶煞所投,所以这小孩儿全身邪气,他一出世,不仅断送了员外后福,也让你该有的一儿一女来不了,还会为祸天下。员外若真有半分仁善之心,就赶紧把这孩子推到井里淹死,这对你对他,甚至对天下人都好。”
白大户虽是个忠厚的长者,闻言也不免勃然大怒:“这些跑江湖算命的太可恨了,我好心好意让你进来避雨,你却拿这些妖言来诓我,虎毒尚不食子,我这好端端的一个孩儿,怎么舍得推到井里淹死?再说我这孩儿何等的乖巧聪明,日后必定不凡,又生在锦衣玉食的大富大贵之家,哪怕不求功名,守着偌大个家业,便是十世也花销不空,犯不着偷犯不着抢,他能为祸什么天下无辜?当真是一派胡言!”
白大户命人将那道士赶出门外,自己在家生了好一阵子闷气,过了几天怒气渐平,就将此事淡忘了。
这一年正是嘉庆元年,有白莲教起事作乱,祸及数省,朝廷调集大兵堵剿,战乱所至十室九空,白大户举家避难,途中撞见教匪,全家男女尽数遇害,尸体都给拖去填了万人坑,可怜白大户一世为善,到头来遭此横祸。
当时只有白大户家五岁的孩子得以幸免,原来白莲教首领看这孩子生得好,唇红齿白,不哭不闹,也赞叹是“魔合罗”般的一个小儿,实不忍心就此杀了,便缝了个大皮口袋,让一名老教匪把他背在身后,打算将来认作义子。奈何朝廷的官兵追得太紧,白莲教很快就被打散了,各支残部分头窜入深山,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只好将这小孩儿交给了一个老尼姑。
那老尼姑看这小孩儿形貌不俗,便把男孩儿当作女孩儿来养,专学刺绣,等到十多年之后,这位“爱哥”看上去就是个细皮嫩肉的貌美尼姑,体态婀娜胜过女子,才华出众,绣工神乎其技,针下的牡丹艳压群芳。
只说当时的湖广总督,府上有个千金小姐,生得秀外慧中,而且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不精妙。大小姐芳龄十八,在那个时代早就该嫁人了,只因父母舍不得这掌上明珠,定亲后把婚期一拖再拖。总督夫人觉得自己这闺女条件好是好,可不擅针线,将来嫁为人妻容易受气,听说今日那个什么尼姑庵里来了个女尼姑,秀得一手好牡丹,就以重金请到府中,手把手传授大小姐绣工。
古时候的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仅要读《烈女传》,还得戴耳坠,为的是仪态端庄,说话谈笑时耳坠不能乱颤,更要避免遇到陌生男子,连名字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所以得有个单独的绣楼,出阁之前要一直住在楼中学刺绣,有专门的仕女、丫鬟陪伴。小户人家就没这种条件了,最多有间闺房,所以“小家碧玉”远比“大家闺秀”差着档次。
尼姑接了酬金,便常来教大小姐行针用线,闲时与小姐对弈抚琴,逐渐结为闺中良友。有时候天色晚了,尼姑就宿在绣楼上同榻而眠。后来那尼姑不告而别,从此下落不明,小姐还为这事伤心大哭了一场,眼看嫁期临近,谁知这位千金大小姐腹高乳胀、腰身渐粗,竟是有了身孕。
总督大人暴跳如雷,大姑娘未婚而孕,这是奇耻大辱,况且是官宦之家,湖广总督为总揽两省军政的封疆大吏,让当今圣上知道了得是什么罪过?小姐也自觉羞愧难当,大着肚子上吊寻了短见。总督一怒之下,把那些伺候小姐的丫鬟、婆子,挨个儿吊起来严刑拷打,逼问从哪儿来的奸夫?打死了两个丫鬟,也没问出什么结果。
几年后江南一座县城里也出了类似的案件,衙门里抓到一个疑为奸夫的“假尼姑”,有司按例审讯,可扒掉裤子一验,却真是女儿身。
尼姑羞得满脸通红,细声细气地质问堂上官员:“亏老爷身为民之父母,居然如此昏聩,世间岂两女同居而能生育之事?”
县令深感面目无光,正要下令把尼姑放了,这时旁边一个眼毒的老捕快,上前耳语了几句,县令听罢脸色一沉,喝骂:“大胆奸贼,劣迹已被本官勘破,还敢强辩不服?”当即让手下把尼姑绑住,又命刑婆牵来条小犬舔其阴部,尼姑耐不住痒,胯间顿时现出阳物,磊然硕大。满堂人等,无不愕然。尼姑此时只得如实招供,叩乞上官不要动刑。
原来当年收养“爱哥”的老尼姑,本身也不是女子,而是一个被官府海捕缉拿的采花贼,平时扮成老尼姑以便掩人耳目,那老贼见“爱哥”容貌清秀,天赋异于常人,就将他收纳门墙,传以缩阳秘术,可将阳具缩进两股之间,能够出没不测、逢时而动,不知情的冷眼一看就以为是女子,因此也叫“双形术”。又习刺绣之技,擅绣牡丹,自艺成出师以来,得了个绰号“白牡丹”,周身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穿州过府走千家进百户,以教授针线为名混到别人家里偷香窃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十年间坏过的良家女子何止万人,被逮到了就以女身蒙混过关,到处贪淫纵欲从未出过半点儿闪失,不承想阴沟里翻船,撞到公门老手现了原形,事情既然败露,无非一死而已,受用至今,也不枉为人一世了。
县官一看此贼积案累累,为祸甚大,不敢擅断,急忙上报有司详审,这件大案立刻震动了天下,因为消息一传出去,各地都有上吊、跳河、抹脖子的女人,其中原因也就不必多言了。还好朝廷上有明白人,知道如果把淫贼犯下的案子一一落实,还不知要毁掉多少女子的名节,于是没有继续逼供,按律拟成“凌迟”,阴历七月十六那天,“白牡丹”被绑赴法场,城里万人空巷都去观看,只听两声追魂梆子响,一通催命碎锣鸣,刽子手将这淫魔千刀万剐,碎磔在十字街心。
臭鱼赞叹说:“这不是于某人信口捏造,‘白牡丹’在清代确有其人,也是评书《三侠五义》里那个飞贼‘白菊花’的原型,在历朝历代的贼人里,论起积案之多,犯案手段之奇,他可算得上头一份了,也许当真是淫魔转世。”
我对臭鱼说:“这淫贼本事还真不小,采花盗柳之后让人抓着了,就把裤裆里那玩意儿缩起来冒充女人,技术含量很高嘛!老于我刚才看你讲这段子很兴奋啊,两眼都放光了,那个‘白牡丹’大概是你的偶像吧?”
臭鱼把眼瞪得更大了:“去你大爷的,这天黑路滑的……我不得把眼瞪大点儿看路吗?”
阿豪说:“这件事我也听过,稗官野史和一些笔记杂录中多有提及,应该是确有其事,但关于‘白牡丹’的身世来历众说纷纭,臭鱼讲的只是诸多版本之一,说句句属实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臭鱼说:“咱不就话赶话瞎聊吗?老广你怎么还考证起来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说你们俩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看你们趁早别在咱那公司里干了,要不然太屈才了,你们俩就适合去当批评家,批评家就像皇宫里的太监——完全知道怎么做,也知道怎么做最好,可就是不能自己做。”
我们仨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几句,最后我说:“你们俩讲的段子,毕竟都是乡谈野史和民间传说,听着真是稀奇古怪,但我有段亲身经历,可比你们讲的事邪乎多了,只是以前我跟谁都没提过,至于其中的原因,你们听完就知道了。”
我看藤明月睡得正沉,怕把她吵醒了,就趴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尽量把声音放低,给阿豪和臭鱼二人,讲起了我在几年前的那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