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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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鱼听到这里问道:“你当天也没死啊,我看那算卦的是不是知道了你拆他的台,故意恶心你几句?”
阿豪想起我在药铺里讲过的事情,对我说道:“结合后事来看,那先生给张海涛算的命数确实奇准,可见他不是骗财的江湖伎俩,但他断你当天夜里必死,这就算得不准了。”
我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又觉得那布袋卦术准得出奇了。”
阿豪奇道:“这就有点儿诡异了,如果那布袋卦术应验如神,你又怎么活到现在?那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点了点头,接着讲述此后发生的事情。当时我暗骂这算卦的太可恨了,虽然我完全不信他这套鬼话,但这种事换谁听了都会觉得别扭。我又在街上乱逛了一阵,买了两包鸭脖子和一瓶白酒,下午才回到住处,打算关了手机,喝高了蒙头大睡,明天一睁眼就起床上班,免得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可刚啃了半根鸭脖子,就听外边“砰、砰、砰”有人敲门。
我心想不妙:不知是哪个勾死鬼找上门来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在电台工作的超子。这家伙跟我是一个胡同里从小玩儿到大的交情,我到此人生地不熟,租房子、找工作全是超子帮的忙。但今天不比往日,我赶紧推说身体不适,想赶紧睡觉,要没什么事儿就等明天再说吧!
超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伸着脑袋往我屋里看:“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一向是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犯困?打你手机也不开,是不是屋里藏着姑娘呢?我非得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能把你迷得不思朝政了……”
我只好把他让进来一块啃鸭脖子,边啃边问他:“你是不是又把哪个电台女主播的肚子搞大了,让我带人家去打胎?我看这种事不用着急,明天我帮你联系一摆摊儿卖野药的,他那儿有祖传打鬼胎秘方,保管又便宜又快当。”
超子没听懂:“什么叫‘打鬼胎’?”
我说:“没出嫁的女子受邪魔外祟侵扰,未婚而孕,或是丈夫早已亡故,寡妇却忽然有了身孕,那即是怀上鬼胎了。这鬼胎要是不治,等它长成了形,生下来指不定会是个什么东西,其实无非是种遮羞的说法。”
超子以前有过此等劣迹,听我提起来不免十分尴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情窦初开的黄花大小伙子,哪明白这个呀?”
我问道:“那你找我干什么来了?”……
超子说:“听说隅园路新开了家桑拿,捏脚按摩都是一水儿的扬州妹子。所谓苏州头、扬州脚,那可全是名声在外的,我这不是想请你过去验证验证吗?”
我说:“你小子向来一毛不拔,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到底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行不行?”
超子这才说实话了:“咱是哥们儿对不对?我今天遇了难,找你帮忙来了,你不管可不行。”
我无奈地说:“你不找别人单找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咱是先桑拿还是先办事儿?”
超子说:“我都快愁死了,哪儿还有心思蒸桑拿?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像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朋友我身边不少,但我不佩服别人,偏就佩服你。为什么呢?因为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人有三大。哪三大?心胸大、胆量大、义气大。什么是心大?别人遇上点儿事就愁得睡不着、吃不下,你却从不在乎,有天大的为难都不往心里放,该吃的时候照吃,该睡的时候照睡。胆量大怎么讲?你吃亏受累就在你的性格上了,真是胆大不要命,如果有投缘的朋友,问你要命你都给,若是那话不投机、不对劲儿的人,再有势力你也不怕,没有不敢惹的人,没有不敢讲的话。义气大怎么说?你这人拿钱不当钱,为朋友两肋插刀,从来不怕使银子,没钱也要办有钱的事,遇上穷人不小看,遇上富人不巴结,视钱财如粪土,重情义如千金,遇上事了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朋友吃亏。当今世上我就最敬佩你这为人。”
我越听越是不对:“这好像是挖个深坑要埋我啊?”其实他即便不这么说,我也不能不给他帮忙,再加上当时喝了点儿酒,便将“算卦的”所言忘到脑后去了。
我刨根问底继续打听,原来超子热衷于收藏相机、老式收音机、黑胶唱盘机一类的旧货,前些日子淘了部古董收音机;那是部德国产“环球牌7灯4波段收音机”,民国时流进来的东西,别看老掉牙了。但外国拍卖会上开出过上百万的天价,对他而言可算是捡着宝了,不惜血本买回来。拆开外壳一看才发现是件仿品,肠子都悔青了。原本指望倒手出去狠狠赚上一笔,不成想看走了眼,倒欠了一屁股外债。家里老娘还等着用钱治病,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借来仨瓜俩枣的也不够补窟窿。跟我的处境差不多,都是流年不利,目下气运不佳,事事不凑巧,求财难到手,心里很急躁。
我说:“我这还满是亏空呢,你要的也不是数目,打算让我怎么帮你,总不会让我卖个腰子吧?”
超子告诉我,他如今走投无路了,打算变卖祖产。他曾祖那辈开过沙厂,在江南和平津等地正经置办过几套像样的宅子,留到今天仅剩下“隅园路13号”里的一间公寓。因为那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以往手头也比较宽裕,所以一直空置不用,但地段不错,本指望拖到拆迁,却迟迟不见动静。现在他急于用钱,只有尽快出手了,就想装修装修,也好多卖几个钱。不过超子工作太忙,基本上没休息的日子,每天晚上都得去加班,于是托付我替他过去收拾收拾,把里面的旧家具该卖的卖,该扔的扔。
我略微有些奇怪:“咱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这还算个事儿?用得着兜那么大圈子吗?”可能当时喝多了,脑子里就没反应过来——这小子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去隅园路1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