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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你看着他安全地离开了,”克劳说,“我原本还担心来着。”
“是啊,但我更希望你这个胆小的傻瓜没有把电源关掉。我喜欢看那些家伙挨打。”
“但这样似乎——会更容易一点,”克劳支吾着说。
“容易点!”丹齐尔狠咽了一下口水。“真是的,彼得,我很难过,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那么低俗。关上灯可能会容易些,但这行为本身无疑是太丑陋了。这会破坏人的美感。”
克劳满脸羞愧地继续吃着面包和奶酪。
“你打破脑袋去救他到底有什么意义?”克劳太太一语双关地说,“他总会被警察抓住的。”
“啊,现在我的确想到了这个实际的问题,”彼得若有所思地说。“但我当时并没有想到那一点。”
他飞快地咽下了一口水,结果却被呛了一下。他越发迷惑了,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警察抓去为整件事负责。现在再逃避已经没用了,毕竟昨夜他在敌对行动中表现得太过显眼了。
与此同时,温普夫人正在为丈夫洗眼睛。她用碘酒反复地擦拭着温普的眼皮。温普设计的逮捕情节可以称得上是传世之作,不过结尾却出了点纰漏,让坏人毫发无损地逃脱了。
十
第二天的报纸上总算有足够多的东西可以报道了。振奋人心的揭幕仪式,格拉斯顿先生的演讲,轰动性的逮捕行动,这些内容完全能让编辑和记者写出好的主题。被捕者高尚的人格以及这场“弓区谜案之争”(昨夜的争斗在民间已经有了个名称),又给报上的文章和插画添加了鲜活的作料。莫特莱克先生在仪式后的举动,又为这个戏剧性的夜晚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在灯灭的时候离开了会场,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几道警察的封锁线后,走进了最近的警察分局。分局长看见他时非常激动,竟然没有理会莫特莱克投案自首的请求。但出于公正,当地的警察在了解情况后还是扣留了他。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作法并没有坏了规矩。有人认为自首说明了莫特莱克先生的无辜,而另一些人认为这是他在自觉脱罪无望后做出的无奈举动。
格罗德曼开心地读着晨报,他一边嚼着鸡蛋,一边咯咯直笑,好像昨晚的场面是他的杰作。平日里忧郁寡言的主人突然神志癫狂,珍妮对此非常警觉。就像丈夫所说的那样,格罗德曼的冷笑毫无美感,但他本人一点也不自觉。温普不仅捅了个大娄子,而且所作所为受到了在场记者的一致谴责,虽然这一切并没有如他所愿出现在第二天报纸的戏剧栏目上。自由派报纸称他的行为威胁了格拉斯顿先生的生命;保守派报纸说他释放了弓区黑社会潜在的暴力元素,把一个平常的聚会升级成危害严重的暴力冲突,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损害。但“汤姆·莫特莱克”最终还是成了各方注目的焦点。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这场冲突唯一的受益者。
当莫特莱克被带到主审法官面前时,他要求推迟为自己辩护的时间。紧接着由于新证据的出现,法庭决定以谋杀阿瑟·康斯坦特的罪名对他进行起诉,温普终于转运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在疑案上,全世界的人纷纷热议着这个难解的谜团。
到了二月中旬,这场伟大的审判终于重开了。财政大臣又一次错过了这个充盈国库的绝好机会。剧情的精彩足以轻易地冲抵演好这场戏所需花费的成本——演职人员的工资、明星的出场费以及租用剧场的费用,这些在预期的巨额收入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这是一幕永远无法复制的好戏;一幕哪怕主角并非是女性,但女性观众仍然情愿取下时尚的耳环去换取门票的好戏。根据从地方法官的检查报告中透露出来的一点点消息,以及全国各处招贴着的有关寻找关于一个名叫杰茜·戴蒙德小姐的海报来看,这出戏里无论如何还算有一个女性。查尔斯·布朗-哈兰德先生为莫特莱克进行辩护,他是由应此事而成立的“莫特莱克辩护基金会”请来的(捐款来自于从欧洲大陆到澳大利亚的广阔区域),哈兰德先生因为得到了东区劳工代表的支持而充满信心。而代表帝国、女王和法律秩序的公诉人则由罗伯特·斯皮戈特先生担当。
斯皮戈特先生在叙述案情的时候说:“我准备向各位说明被告在经过精心的准备之后,是怎样无情地杀害他最好的朋友、同租者阿瑟·康斯坦特先生的。他谋划得非常周密,以致几周来这起案件几乎使全世界的人都束手无策。幸运的是,苏格兰场刑侦部门的爱德华·温普先生慧眼识破了罪犯的计谋。我准备向各位说明被告的动机源于嫉妒和报复。他不仅嫉妒康斯坦特先生对工人运动有更大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两人还共有一位女性知己,这一因素加深了被告的杀意。在这起案件的论述过程中,我的诉状也许会揭示出被众人视为圣徒的被害人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即便如此,我也将勇敢地担当起这个责任,把最真实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大家面前。我准备向各位说明谋杀是在十二月四日清晨,比六点半稍早一点儿时实施的。被告凭着非凡的才智,先是假装搭早班火车前往利物浦,制造了一个不在场证明。接着他回到家,用两小时前故意留在门闩上的钥匙打开了前门,再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开门进入了康斯坦特先生的房间。之后他切开被害人的喉咙,把剃刀放进口袋,重新锁上了门,使门看上去像上了闩的。然后他下了楼,拉开外门上的闩,出门后他再把门反锁上。这样他就能及时到达尤斯顿路火车站,赶上去利物浦的第二班火车。浓密的大雾帮助他完成了这整个过程。”以上就是控方的大致推断。莫特莱克站在被告席上,脸色苍白,并不时用不羁的目光挑衅着公诉人,当他听到诉状的某些部分时,脸部发生了明显的抽搐。
达普顿太太是控方传唤的第一个证人。这时她已经学会了怎样合法地去打探别人的隐私,但她的兴致看上去并不高。
“十二月三日的晚上,你是不是给被告送过一封信?”
“是的,正如你所说。”
“他读这封信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他突然脸色苍白,显得十分兴奋。他读完信后马上走进了楼上那可怜人的房间。我担心他们会吵起来。他本该让康斯坦特的最后几个小时过得更为平和的。”(台下大笑)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莫特莱克先生气冲冲地出去了,然而一小时后他又回来了。”
“他回来后告诉你第二天他要搭早班车去利物浦?”
“没有,他说他要去达文波特。”(一阵惊呼)
“第二天早晨你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六点半。”
“你平时不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吗?”
“不,我平时六点起床。”
“为什么你那天会睡过头?”
“世上总会有不幸发生。”
“那天早晨是不是雾气很重,天色阴暗?”
“并不是因为这个,不然我每天都会起晚。”(笑声)
“上床前你喝不喝酒?”
“我喜欢喝杯茶。我一般沏得很浓,不加糖。它能帮助我安神。”
“是这样啊。当莫特莱克告诉你他要去达文波特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正在厨房里喝茶。”
“你是否在暗示,被告可能在你喝的东西中掺了什么可能让你睡过头的东西?”
证人(极度震惊):“那他该被枪毙。”
“我想也许他能在不引起你注意的情况下做到这点,是不是这样?”
“如果他能想出办法在那种环境下杀死康斯坦特先生,那他一定有办法在我的茶里下药。”
法官:“证人的回答应该仅限在事实范围内。”
公诉人斯皮戈特先生:“我必须向法官大人您说明,证人的说法并非妄断。它精确地描述出了几种可能性之间的互相依存关系。好了,达普顿太太,现在请您向我们说明一下那天早晨六点三十分您起床后所发生的情况。”于是达普顿太太复述了她在听证会上的证词(她又说了一些与上次不同的陈词滥调,不过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比如说她开始是如何感觉到不对的,她怎样发觉大门被挂锁莫名其妙地锁上的,她是如何找来格罗德曼,并和他一起闯进卧室的,以及她们是如何发现尸体的——这些公众已经烂熟于心的内容,又一次从她的嘴里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