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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部分,”他回过头,张开粗短的手指。“杀了一个,还能用,”他摆出截断大拇指的手势,然后握成拳头,“但变弱了。”
“如果我们找到其他部分,”维林说,“你还可以那样做吗?”
智熊点点头。“只要能找到。”
维林望向高耸的巨石,暗自揣摩女巫的私生子是不是仍以某种方式苟活于世。你应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它说过。它知道我们来了,却不知道为何而来。“我倒是相信一点,它们肯定会找上门来的。”
第九章 莱娜
收复瓦林斯堡之后,守塔大臣艾尔·贝拉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皮肤恢复了血色,手也不再颤抖。不过,长时间站立对他而言仍是难事,因此莱娜第一时间赐座。她把这次召见安排在议事厅隔壁,原是父亲的房间,曾经摆满各种奇珍异宝,如今空空荡荡,只剩几幅画作和挂毯。那些珍宝的主人早已惨遭杀害,是已故的达纳尔大人从他们家里搜刮而来,为此她将王宫内的物品逐一编录成册,并张贴布告,请真正的主人前来认领,但来过的只有少数落魄贵族和商人。
“我记得先父称你为走私贩的克星,大人。”她对艾尔·贝拉说,“毋庸置疑,这一称号得来不易。”
艾尔·贝拉生硬地点头。莱娜早就发现,只要她在场,对方便惴惴不安,或许是因为从平民阶层提拔起来的人天生拘谨。“我年轻的时候,走私团伙可多了,陛下,”他回答,“我曾在疆国禁卫军中任队长,后来雅努斯王命我接管他的收税官,那帮家伙好逸恶劳,贪污腐化,成天酗酒。把他们改造成国王可以倚仗的左膀右臂费了我不少气力,还流了一点点血。”
“但你做到了,改变了南岸走私猖獗的局面,同时大大提高了港口的税收。”
艾尔·贝拉拘谨地笑了笑。“第六宗也帮了小忙。”
“无论如何,先父赐你的剑物有所值。”她伸手摸向桌上的小木盒,“遗憾的是,我没有剑可以赐你。或许你也知道,倭拉人抢走了历代王室的全部藏品。我当年的寝宫早已化为废墟,不过我在那儿找到了一件旧物。”她从盒子里取了出来。银链子是簇新的,制作精良,挂饰却很有年头,青铜圆盘的中央镶有一颗青石。
“据说是纳瑞斯王的母亲佩戴过的。”莱娜接着说。“他是第一位对疆国的四大封地宣示主权的国王。遗憾的是,他时常发疯,于是治国的任务就落到他强势的母亲贝拉瑞斯头上,也就是第一位联合疆国摄政王兼宫廷总管。阿尔比兰战争行将结束之际,我也短暂受封该职,而这个物件——”她把挂饰搁在桌上,推向艾尔·贝拉,“是我的任职徽章。”
选对人了,莱娜看到他的表情犹如孩子第一次遇见蛇,心头释然。
“我……”他欲言又止,面色微红,“我要留守都城吗,陛下?”
“你奉女王之命,为疆国效力。”
“如果问题在于我的身体能否参战……”
“问题在于,在我亲征倭拉帝国期间,我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委托谁治理疆国。仅此而已,摄政王艾尔·贝拉大人,请戴上你的任职徽章。”
他摸了摸银链子,牙关紧咬,极力掩饰指尖的颤抖。“雅努斯王有没有告诉过您,陛下,我为何擅长抓捕走私贩?”
她温柔一笑,摇摇头。
“因为我父亲就是走私贩。他在家里慈眉善目,走私时穷凶极恶。本来我应该接过他的衣钵,可我十三岁那年离家出走,参加了疆国禁卫军。那时候我逐渐看透了他是怎样的人,他是如何沉迷于谎言和谋杀,而我根本不愿同流合污。”他收回手,放开银链子,“我也不愿争名夺利。”
她笑容不减分毫,抓过银链子和徽章,起身走到艾尔·贝拉背后。当她把银链子举过对方的头顶,挂在脖子上的瞬间,守塔大臣的身体明显垮了下去,而项链根本轻若无物。“好得很,大人。”莱娜俯身亲吻他的面颊,故意不理会对方下意识的畏缩。她回到座位之时,艾尔·贝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我留给你两万疆国禁卫军,”她说,“他们的任务是消灭阿斯莱全境的一切罪行,奉女王之令处决所有罪犯,概无例外。我觉得我们近来过于宽厚仁慈。不过,你要避开库姆布莱,除非情况紧急,或是韦丽丝小姐求助。届时我给你一份清单,列举各项轻重事务,邓得里什宗老的律法革新和都城重建尤为紧迫。”
莱娜歪着脑袋,端详守塔大臣佩戴徽章的模样,他原本就弓背弯腰,此刻更显佝偻。“非常适合你,大人。”他鞠躬的幅度极小,回答也简洁利落,脸上毫无表情:“谢谢您,陛下。”
奥瑞娜喜欢每天下午跳舞,在荒凉的王宫花园里快活地来来回回,时而抓起米欧尔的手,拉着她打转,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今天她发间插着冬华,旋转起舞时,浅色花瓣犹如夜空中的繁星。
“陪我坐坐。”等她的舞蹈告一段落,莱娜说道。奥瑞娜裙裾飞扬,整个人旋转到了地上,她咯咯直笑,疲惫却欢愉。“我有蛋糕。”
她们身处已成废墟的秘密花园,莱娜命人送来蛋糕和陶瓷茶具,搁在身边的长凳上。奥瑞娜很喜欢吃蛋糕,可是一直不讲究礼数,刚坐下来就抓起一块塞进嘴里,指头沾满霜糖和奶油。“好吃。”她说。这些日子以来,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事实也证明,重获新生的奥瑞娜毫无长篇大论的必要。莱娜的脑海里瞬间充满了愉悦的心情、蛋糕的滋味和奶油的柔软口感。她必须集中精神才能赶走奥瑞娜任性不羁的想法,凯涅斯宗老认为反复计数是最好的应对之道。
“英尼斯兄弟说,你最近在功课上不太用心。”莱娜对她说。
奥瑞娜的想法变成了厌倦,她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眼珠子骨碌直转。
“学习很重要,”莱娜不肯罢休,“你不想再识字吗?”
奥瑞娜耸耸肩,想法又变了:快乐和阳光,飞旋的舞蹈。
“你不能永远跳舞,小姐。”莱娜拉着她的手,“我有事告诉你。”
听她语气沉重,奥瑞娜立刻警惕起来,恐惧逐渐增强。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恐惧奔涌而来,与此同时,奥瑞娜的目光飘向不远处,那边的米欧尔紧扣双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发现与奥瑞娜相处极其痛苦,不加约束的天赋令人难以承受,尤其是连米欧尔不愿回想的残酷往事也常常翻出来。
“是的,”莱娜说,“米欧尔也离开。还有伊尔提斯和本顿。”
恐惧疯狂滋长,近乎惊骇,被抛弃的绝望感撕心裂肺。奥瑞娜抓住莱娜的手,眼里充满哀求。
“不行。”莱娜以威严的口吻说道,“不行,你不能跟我们去。”
愤怒和强烈的不满交织在一起,奥瑞娜猛地抽回手,扭过头,表情与想法完全一致。
“我希望,”莱娜柔声说着,轻轻抚过奥瑞娜的乌黑发丝,“带一个人回来,他应该可以治好你。我出于私心,放他走了,可当他看着我,看着这张面孔,他一定认为自己的天赋未能完成使命。我已经不可治愈,但你还有救,你的灵魂如此光明。”
奥瑞娜恢复了平静,满脸的孩子气忽然一扫而光。她迎着莱娜的目光,皱起眉头……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莱娜企图使用计数的办法抵抗那些画面和知觉,无奈记忆的洪流太过强大,轻而易举地淹没了数字,看来奥瑞娜对天赋的掌控力远比他们预料的强大。先是气味,海水、汗水和粪便。然后是声音,锁链哗啦,绝望的抽泣。画面和痛感同时到来,磨破手腕和脚踝的镣铐,囚犯们挤成一团的隐约轮廓。她回到了船舱,又一次成了奴隶。她起初大为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与记忆中的角度并不相同,观察者从更远的地方望着通向甲板的梯子,旁边拷着一个穿蓝裙子的年轻女人,脸庞掩在阴影中,正好有一束光照在其裸露的头皮上,可以看见惨不忍睹的烧伤。不过,观察者认出了对方,几个月前,在远方的一处山坡上,她隔着火堆见过。她备感愉悦,还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以及向盟友讨赏的强烈渴望。
记忆突然模糊,支离破碎,然后又拼接出一幕可怖的景象:在鲨鱼的撞击下,船体四分五裂,绝望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她看到烧伤的女人站在梯子边,手里攥着的钥匙晃来荡去。犹疑的神情转瞬即逝,几不可见,但她的眼睛数百年来早已见惯人性的软弱,立刻得出一个冰冷的结论:这位刚刚崛起的女王,打算任由船上的子民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