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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交往好几个月了,可维姆每次见到她,还是会心动。
两人的关系并非一帆风顺,这对年轻的情侣并不能经常见面。阿黛拉是纽约大学一名繁忙的医学院的学生,维姆不停地工作辗转于帕特尔先生和其他父亲指派给他的钻石切割匠店。不工作的时候,他又经常需要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帮忙。
当然,这是如今许多现代城市里情侣相处的典型状态。也都是些可以解决的问题。但在他们的感情中,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维姆的父母不知道阿黛拉·巴杜尔的存在,阿黛拉的父母也不知道维姆·拉赫里的存在。
阿黛拉并不高,但她苗条的身材会给人一种高挑的感觉。今晚她的头发是纯黑色的(偶尔,她会不顾保守母亲的反对,把一绺头发挑染成蓝色或绿色——这是温和的反叛,但这样的阿黛拉却从未出现在家族聚会中)。
现在,她看到了维姆,表情明亮起来。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明朗,随后她的表情就变得阴郁,显露出惊慌的神色。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维姆此刻的苍白和憔悴。
维姆抬头向她微微示意。他不想挥手。他还顾虑着那个戴滑雪面具的男人。环顾四周,附近只有十几个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正步履匆匆地离开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
阿黛拉坐到长椅上,伸出双臂拥抱他。
“维姆……哦……”
拥抱挤压造成的疼痛令维姆身体一缩,阿黛拉立刻松开了手,坐直了望着他。维姆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庞,看得出她精心上了妆,妆容精致而自然,并不会让人感到刻意。
维姆握紧她的手,用力吻她。他能注意到,阿黛拉的双眼正仔细地看着自己。
“我看了新闻。帕特尔先生,还有那些顾客身上发生的事情……现在电视上到处都是这件事的报道。但他们没提到现场还有其他人。”
维姆告诉她,自己走进现场时正好撞见了凶手。
“我跑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来追我了,但我在消防通道那里甩掉了他。”
“你的短信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维姆解释说那个男子向他开枪,但是射偏了,子弹击中了装石头的纸袋。有碎石或是子弹碎片划破了他的身体。“我的伤需要看一下。”
阿黛拉说:“去医院。”
“不行。医生发现我中枪了就会向警方报案。这是他们的义务。”
“有什么问题吗?”阿黛拉扬起她形状完美的眉毛。意思是,这是件好事。
维姆却拒绝了:“我做不到。”他也不可能解释原因——不,不能说出原因,他不能去找警察。“我要你带的东西都带来了?”
阿黛拉默不吭声。
“拜托了。”
“那,我去哪里给你看伤?”
“就这里吧。”
“这里?”她觉得这简直荒谬。三月天里,这么冷,在华盛顿公园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医疗检查?
但阿黛拉也明白,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两人都还与父母同住。
她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朝着维姆的夹克点点头。他拉开衣服拉链,卷起运动衫和汗衫。“还好,”阿黛拉轻声说,“雕刻家难免会被弹飞的碎石伤到。还好,你不是喜欢收集刀具武器的收藏家。”
阿黛拉的表情只轻松了这么一瞬,随后便转为严肃。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维姆的伤口上,这种专注会帮她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对阿黛拉而言,面前的人不再是维姆·拉赫里,不再是那个会在做爱后让她想要亲吻拥抱的男人。维姆此刻是她的病人,而她是他的医生,仅此而已。
她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他的伤口,然后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副蓝色橡胶手套。
“伤口怎么样?”维姆问。
“嘘,保持警惕。”
他确实保持着警惕。但是附近的人本就不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动作麻利地处理着伤口,用纱布和冰凉的褐色消毒剂给伤口消毒。随着她的动作,维姆能感到阵阵刺痛,但痛得并不厉害。
“轻微割伤,瘀伤。”
“我比较担心侧面的伤。”
“我看到了。”
阿黛拉伸手按了下维姆右下方肋骨的位置,尖锐的刺痛阵阵袭来。
“这里面有一块碎片,在皮肤里。”阿黛拉呼出一口气,声音中有明显的担忧,“维姆,你必须去看医生。”
他可以想见这样做的后果。“不。”
“我没有麻醉剂。”
维姆想,果然医学院的学生对于非处方药都很谨慎。
“试一试。”
“我确实学习生理学和有机化学,但那是在书本和电脑上,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做过尸体解剖了。”
“如果我能行的话就自己动手了,但我不能。拜托了。”
阿黛拉继续说:“而且还要缝针。”
维姆握住她的手。“不去医院。你只要把碎片取出来,尽力弄一弄就行,缠上绷带之类的。”
有那么一瞬,明亮的表情又回到了她美丽的脸上,阿黛拉做了个鬼脸。“我要给你绑个蝴蝶节。但是,如果出血止不住……”
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镊子。“给你,帮我拿着。”
维姆接了过来。
“我需要的时候,你就把它给我。”她又把i P h o n e递给他,打开手电筒,“照亮这里,你身侧这边。”
“你需要镊子吗?”
“暂时不用。”维姆能感觉到她的手就在那处跳动的伤口附近摸索,“马上就会用到。我要的时候,你就递给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安,难道还有什么更——
“啊!”维姆痛叫出声,仰起身子,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侧面快速蔓延到下巴,而后减退,归于隐隐的刺痛。
“拿出来了。”阿黛拉说着,伸手将一块纱布展示给他看,纱布上静静地躺着一块血淋淋的金伯利岩碎片。她刚刚用手指猛力挤压伤口,把碎片挤了出来。
“你骗我。”他喘着粗气小声说。
她把没用的镊子拿回来。“这叫精神麻醉。分散患者的注意力,然后快速行动。”
“这是你在学校里学的吗?”
“可能是在探索频道吧,《内战的外科医生》之类的。”
阿黛拉把纱布放在一旁,拿起一瓶消毒剂(他注意到,药瓶上写着优碘),在伤口上喷了一些冰冷的药水。她在患处垫上更多纱布,按压了一分钟。维姆却有种奇怪的冲动,想问问她的家人过得怎么样,她的生理学测试成绩如何?
“再照一下。”阿黛拉说着,又将维姆的手抬了起来。
她扯出一些绷带绑在伤口上。
“从一到十按级别排序,你现在有多疼?”她问。
“一〇〇八六吧……哈哈,我一直想这么说来着。”
“给你。”阿黛拉嘴唇紧抿,递给他一瓶泰诺和一瓶水。他吃了两粒药,喝下了半瓶水。
“只有一片碎石弹到了皮肤里,剩下的只是一些割伤和刮伤。”接着,她又按了按他的肋骨。也很痛,但没有那么痛。“还好,没断。”
为了将注意力从持续的疼痛中转移出来,维姆拿起了那片碎石,仔细打量着。碎片并不大,大约半英寸长,非常细。维姆把它装进了口袋里。
“留作纪念?”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拉高的两件衣服穿好。
“拿着,”阿黛拉说,把棕色的优碘消毒剂递给了维姆,“这药水会把衣服染脏,但我觉得现在你应该不在乎衣服脏不脏了。哦,还有运动衫。”她从包里拿出一件纽约大学的紫色套衫。衣服很大,不是她的。也许是她给爸爸买的。维姆来之前跟她提过,要她带一件替换的衣服过来。他那件浅灰色的“一怪到底”衬衫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他也可以买一件新的,但他的钱不多,能省则省。
两人沉默着,远处一个女人牵着三只法国斗牛犬在散步,小狗们兴奋地跳来跳去,打打闹闹。狗主人手忙脚乱地牵着手中的拴狗绳,以免它们缠在一起。
若是平时,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他们肯定会笑出声。但现在,他们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发一语。
阿黛拉握住维姆的手,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
“你不打算回家,是不是?”她问。
“是的。”
“然后呢,你要去哪里?”
“先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她冷冷地笑了:“就像帮派电影里的目击证人一样,避避风头,是不是?但你现在确实就是目击证人。你能躲去哪里,维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