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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姆在钻石圈里最亲近的朋友也是一个切割匠:科尔坦·波什。科尔坦和他年纪相仿,他们经常一起吃午饭、喝点东西,有时还会安排一场四人约会,和阿黛拉还有科尔坦的女朋友——一个事业心很强的模特。科尔坦工作的珠宝店离第四十七街不远,就在时尚区的一栋大楼里。店铺门面上没有任何信息表明店主是印度人,甚至没有明说这是一家珠宝店。
不可能的,不管那个杀手有多执着,都不可能找到他。
维姆将毛巾扔到一旁,穿上内衣和蓝色牛仔裤,套上T恤运动衫,穿上耐克球鞋。
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再次回到地震方面的消息。他听不清评论员们说的内容,但那两个男人似乎正在争论些什么。屏幕下方滚动过一行注释:某环保组织认为深度钻井应为引发地震负责。
维姆关掉电视,他自己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了。
他认命般地缓缓走下楼梯。弟弟桑尼正在客厅里,桑尼比他年纪略小,个子却比他要高一些。听到维姆下来,他的视线离开电视,抬头看向哥哥,暂停了画面中的游戏。
“哟,老哥。”
少年刚满十八岁,尽管他若无其事地低声问候了维姆,脸上还带着有些别扭的微笑,维姆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深藏的关切。桑尼是亨特学院的大一新生,他听从家人的安排,希望能去医学院。但其实维姆认为,桑尼应该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去科学院。
“你还好吗?”
“好啊,很好。”
弟弟尴尬地站起身,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给维姆一个拥抱,维姆主动化解了他的尴尬,在他不安地想要伸手抱住自己之前,维姆先一步倒在了沙发上。他抓起手柄,继续玩起刚刚暂停的游戏。
“你走开。”桑尼说道,故意大声地笑了起来。
“你才打到第七级?”
“我才打了十分钟,你一天也打不到七级。”
“我打到第八级了,周四那天,四个小时。”
“给我。”
维姆远远地拿开手柄,他的弟弟伸手来抢。经过几次人仰马翻的争夺之后,他将手柄递了过去。两个人开始联机玩。不多时,又有几个外星人死了,另一艘宇宙飞船爆炸了。维姆发现桑尼几乎是贴在了他身上,正仔细地打量着他。
“干吗呀,兄弟,吓到我了。”
“你说什么呢。”
“别瞪着眼睛看我。”
桑尼控制的角色震动了一下就消失了。他似乎没注意到,只是抬头问维姆:“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被中枪?”
维姆纠正道:“不是被中枪,是中枪。”
“不是吧!”
“是的,我走进去,他就在那儿。砰!很大一声,特别大的声音,和电视里不一样,巨响。”
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你受伤了?”他的父亲似乎一直站在房间过道里,此时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客厅。
维姆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躲在一边,偷听他和桑尼的对话。要不是为了偷听,他站在过道做什么?维姆不看他父亲,回答道:“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
“新闻里从来没说有人中枪。”
“因为我真的没中枪,我是在逗他。”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桑尼。
“但肯定发生了什么。”他父亲语气肯定地说道。
“子弹打中了我手里的石头,石头碎片弹到了我。没别的。”
父亲回头喊道:“迪维娅!过来一下,快点!”
维姆的母亲身材苗条,今年四十三岁,她讲话一直轻声细语的。现在听到丈夫的呼声,马上出现在了客厅门口。她先是目光柔和地看向两个儿子,随后被丈夫的表情感染,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维姆在抢劫案里受伤了,那个男人开枪打了他,他都没告诉我。”
“不!新闻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母亲说道,眉头紧锁,径直走向维姆。
“天哪,让我看看。”
“根本没有破皮,就是一些擦伤。”
“你必须让你妈妈看看,立刻。”父亲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伤到哪里了?”母亲问他,轻轻地扶住儿子的肩膀。
“侧面,没什么要紧的。”他为什么要跟弟弟说呢?
“去医院看过了吗?”
“没有,妈。已经没事了,真的。”
“够了!”父亲喊道,“给她看看!”
维姆紧闭着嘴,转向母亲,背对着父亲和弟弟。他母亲是西奈山医院的儿科肿瘤科护士。此时,她弯下身,掀起两层衬衫,看到了青紫色的瘀伤、蝴蝶结绷带和优碘留下的痕迹,母亲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不过只有维姆看到了她的这个反应。接着,她仔细检查了金伯利岩碎片造成的伤口,可能意识到了这是医院级别的缝合处理。母亲不知道阿黛拉的事情,但她猜测,儿子之所以不愿意透露是谁帮他处理了伤口,意味着他找了某个非印度教徒的朋友帮忙(她万万不会想到,维姆去找了与他同床共枕的穆斯林女友)。
母亲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相遇,她拉下维姆的衣服。
“他没事,一些擦伤而已。晚饭好了,吃饭吧。”
26
拉赫里一家每周大概有三天会吃印度的传统食物,剩下的几天是西餐。妈妈并没有特定的食谱决定哪天吃什么,但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是个保龄球俱乐部的成员,而且玩得非常好)她就会给儿子们做肉卷、意大利面、比萨,有时也会做汤、沙拉和三明治。今天晚上,她做了烤鸡、玉米棒、撒了肉桂的奶油菠菜。印度的传统食物是烤饼,但比起美食广场、全食超市,或者步行街上的韩国美食,烤饼就没有那么浓厚的亚洲风情了。
但谁不喜欢烤饼呢?
妈妈的厨艺很棒,是个有天赋的调味大师。维姆喜欢母亲的手艺。
然而今晚,他却意料之中的毫无胃口。
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吃东西。不,第二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吃东西,最不想做的是提起抢劫案。幸好,父亲似乎是理解这一点的。母亲开始说起帕特尔先生的姐姐、孩子、葬礼和追悼会时,父亲就摆摆手让她闭嘴。维姆觉得父亲本就颤抖的手指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母亲的耐心到底什么时候会用光啊——这个问题维姆已经想过几百次了。他觉得是工作让她锻炼出了这种品质。一名护士必须要有韧性、够坚强、镇定,同时还要有慈悲之心,才能照顾病人、安抚患者家属。她整天都在锻炼这种品质。毕竟医生只是时不时进入病房,而护士整天都在面对患者。
话题突然毫无预兆地转移了,爸爸问起桑尼生物课考试的事。问了维姆好几次他是如何将那颗钻石切割成平行四边形的、怎么想到要这么切的、钻石夹咀的角度多少。
维姆含糊地说,他不记得了。这基本上也是实话,他实在太累了。这两天的恐怖经历让他身心俱疲。每隔几分钟,帕特尔先生竖起的脚尖就会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在昏暗的店铺里毫无生气地指向天花板。父亲正滔滔不绝地说起英超联赛和欧冠赛,似乎是他和朋友们打完保龄球比赛后去了拉格酒吧,在那里一边喝着翠鸟啤酒,一边看了比赛。他告诉儿子们,皇家马德里的比赛简直扣人心弦。在另一场比赛中,曼联的前锋扭伤了脚踝,似乎伤得很重。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个消息时,还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父亲提醒母亲明天要从裁缝那里取回他的衬衫。他真诚地赞美了今晚的食物,并补充说,再加一点盐会更好。不过盐放少了总比放多了要好,就算是烧饭时盐放少了,吃的时候再加一点就好了。若是盐放多了,那这一餐饭都要重做了。他微笑着赞美母亲在厨艺方面的大智慧。
维姆叹了口气,但父亲并没有注意。
晚饭过后,母亲开始清理餐桌,父亲却罕见地露出笑容,还令人意想不到地提议道:“拼字游戏,我们要不要玩拼字游戏?”
维姆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他父亲问道。
“我……我不想玩游戏。”
“不想?”
“维姆。”弟弟开口叫他,因为桑尼感觉到了父亲的期待,大概希望自己能帮他动员一下维姆。桑尼总是如此,像是敌军侵袭后的另一波支援部队。
“我不想玩,今晚不想。”
父亲缓缓点头:“那你想做点什么?”
维姆看着父亲的眼睛,知道这一刻还是到来了。他现在很累,还有伤在身,他的计划就像从帕特尔先生店里拿走的石头一样,碎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