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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民事案件,我给检方和控方都做过顾问,但刑事案件我只为执法部门提供服务。”
客户里偶尔还会有一两个间谍。
“嗯,是这样的。如果可以,我想耽误您几分钟跟您解释一下,审判正在进行,检方已经提起诉讼。但在查看证据的过程中,我们的专家发现了一些问题,令人不安。警方或是FBI操纵了一些证据。我的当事人本就不受欢迎,而且,实话说,他确实不算是个好人。他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可是也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受罚。”
“所以你们想雇我去调查清楚,证明检方操控证据?”
“我们会付给您丰厚的报酬。我知道您并不是一个在乎钱财的人,您更在乎是非对错。现在这起案子里就有极其错误的地方,可我找不到愿意帮我证明此事的人。我找过四名前检察官和退休的发证人员,还有两名专业的法证分析师,他们全都拒绝了。”
“你提起了排除证据动议?还是审判无效动议?”
“都没有。在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之前,我们不想轻举妄动。”
莱姆思绪起伏。“据我所知,检方提起了多项指控。”
他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哦,是的,因为我们之间不受律师和当事人之间的信息披露豁免权保护,我就不具体对您讲了。但我可以向您描述一个假设。一个嫌疑犯被控五项罪名。毫无疑问,其中某一项指控是确凿的——比如说,非法入境。而且确实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罪行。但另外一些,性质比较严重的指控,比如携带致命武器袭击他人和杀人未遂,对于这些指控,他是完全无罪的。犯下这些罪行的另有其人。我的当事人,我的假想当事人,犯罪发生时根本不在场。”
“伸张正义。”莱姆低声说。
律师说道:“是的,这才是当前的问题。莱姆先生,我阅读了很多关于您的资料,您曾经应一名在监犯人的请求,为他主持了公道。他含冤入狱是因为技术人员故意篡改了DNA化验结果,犯人本应无罪释放。您曾在法庭上讲,无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法证人员在处理证据时出现错误都是不可原谅的。您说过,真理至上。”
莱姆回想起这件案子。时至今日,他还可以清晰地记起那个男人的脸。因为一起自己并没有犯下的强奸案,这个可怜人已经在监狱里服刑八年之久。犯人的眼睛盯着他,写满了希望和绝望。那个法证技术员坚信他有罪,所以故意写了虚假的报告。莱姆记得,法庭上,他一直低着头。
莱姆说:“在我参与过的所有庭审中,我从来不以道德判断被告是否有罪。现在我手头有一件很大的案子,抽不开身,所以你要是想细谈的话,可以来我家。”
“真的吗,莱姆先生?不胜感激。”
“我不能做任何保证,但我想听听具体的细节。”
他们约好了来访时间,莱姆将自己的地址给了他,随后结束了通话。
他操控轮椅来到证据板前。库柏正在将皇后区犯罪实验室里得出的最新信息写到白板上:在雨水渠里发现的外套上并没有找到指纹。格雷夫森德案件中的毛发和棉签上也没有查出什么。
莱姆记下白板上的一些文字。随后又回想起墨西哥律师刚刚对他说过的话。他还想起了萨克斯、塞利托、库柏和其他人,所有为了调查不明嫌疑犯四十七而努力的人。他想着,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正在考虑加入那个大毒枭的辩护队伍,会做何感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很好,所以他不再去想,将思绪拉回到白板上。
36
“卧病在床”并不适用于眼下的状况,用在过去倒是很合适。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这是会出现在简·奥斯汀和勃朗特姐妹的小说里的词。克莱尔·波特在大学时将这些书读了一遍又一遍。最近,她又在读了。
卧病在床。
一般来说,在那些书中,总会有一个角色躺在床上,裹在厚厚的毯子里,额头上放着一条退烧用的毛巾,遭受病痛的折磨。他们要么患有医生也无法诊断的疑难杂症,要么就是因为过度劳累。那时候人们总是过劳。每当在书中读到十八和十九世纪人们的生活时,波特总是很好奇,为什么当时的人会承受那么大的生活压力,以致动辄就要在床上躺着,休养几个星期,要么就乘船出游(那是高雅人士的选择)。
高雅,另一个好词。
我的卧床生活可跟高雅扯不上关系,三十四岁的波特想。
她家位于布鲁克林。此刻她正在一楼卧室里,躺在丝涟美姿床垫上,望着窗外的卡德曼公园。外面单调、潮湿、寒冷的天色,正映衬了她惆怅、无聊、低落的情绪。
波特身材苗条,有一头黑发。她是一名咖啡师。她卧病在床不是因为疲惫,也不是得了小说家笔下不知名的疾病——她被一条小狗绊倒了,而且是别人的狗。她和丈夫出门跑步,跑着跑着,路边突然蹿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波特见了本能地扭开了身子,然后就听到脚踝处传来一声脆响。
啊,见鬼,肯定是扭伤了,她当时想。
结果呢,大错特错。她的脚踝居然断了。
她接受了两次手术,然而伤口感染,不得不再次进行治疗。于是又上了手术台,植入钢钉。丈夫当时开玩笑说,她简直是个仿生人。波特知道,自己的伤势吓坏了丈夫,同时他也在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担忧,波特的伤势意味着他要承担更多的生活压力,他们还有一个十八个月大的女儿。丈夫是一名平面设计师,在中城区两班倒地上班。波特难以想象,当医生说养伤期间两人不能有“亲密行为”时,他会如何勉强微笑着点头。医生说,那会加重她脚踝的伤势,又要拖半年才能痊愈(现在回想一下,这也是维多利亚时期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
借助一根拐杖,波特还是能照顾自己的。她可以自己去卫生间,或是到萨姆为她在客房里准备的迷你冰箱里拿东西,给他们的宝宝艾琳喂奶或者固体辅食。艾琳的小床就在她的床边。在她痊愈之前,这里就是她的全部活动空间了。
受伤之前,她特别喜欢烹饪、运动,并且十分享受咖啡师这份工作——她可以与人闲聊,还能遇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和事。
不过这个月,波特还是要保持卧病在床的状态。
克莱尔·波特一直遵从医嘱,总是很小心。医生警告过她,她若是再摔上一跤,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比如引起伤口感染或是皮肤坏死……真够可怕的。虽然医生没有提到截肢,不过波特在谷歌上搜到了,情况真的很严重的话,就要截肢。从那以后,“截肢”这两个字在她的脑子里生了根,怎么也无法摆脱。
好在她还可以继续线上学习。波特不仅是一名咖啡师,她还做了两年的餐饮咨询业务。她将平板电脑放在肚子上,看了一眼旁边的婴儿床。谢天谢地,小祖宗睡觉了,亲爱的宝贝!啊,她好想亲亲孩子太妃糖色的头发,但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卧病在床……
波特打开电脑,工作了几分钟,然后,该死的。她要上厕所。
波特想,大脑真是有意思,总能准确地感知到哪里会疼、会有多疼。她扭转身体,先是动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腿,接着是躯干和手臂,这样杂耍一般复杂的运动,才能让她在起身时不至于痛得掉泪。
或是吐出来。
波特坐起了身,还好,她只感受到了轻微的不适。她伸手抓过拐杖。
下一步,站起来。
深呼吸,调整好。好的,准备起来!
然后……好的,慢慢来……好的,起立……
波特的体重在五十公斤左右,她感到地心引力拉着她不断向下、向下、向下。她拄着拐杖,觉得自己重得像一堆砖头。但她还是支撑着,走了几步。只是视线开始模糊,头也有些昏沉。她赶忙低下头,深呼吸,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起得更慢一些。晕倒?她无法想象这样摔倒会给她脆弱的骨头带来怎样的伤害。
波特感到头脑清醒了一些,于是开始向大厅走去,路过婴儿床时,她低头看了看艾琳。小家伙睡着了,沉入年幼孩童无忧无虑的梦境中,如果有梦,那一定也是简单而美好的梦吧。
克莱尔·波特蹒跚着走向洗手间——萨姆在浴缸里放了一个淋浴座椅,将挂在墙上的喷头换成了手持的设备。他还在马桶上给波特加了一个高凳,这样一来她的脚就不用承担太大的重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