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惩罚者”：海湾战争及其后的战事
《超级武器与假想敌：现代美军与科幻作品关系史》章节:第九章 “惩罚者”：海湾战争及其后的战事,去读读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我要把恶魔赶出去。我的敌人不多了。
——科林·鲍威尔，1991年1
我想说的是，与外星人作战和与人类作战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在为你的生命而战斗，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打赢。
——格里高利·加德森上校2
我们可以理解保持地面部队，因为很大程度上这是一个没有伤亡的问题，而这与我们现在不把我们的军队视为英雄的军队，反而事实上在许多情况下把军队视为受害者的想法有很大关系。
——大卫·加尔布雷斯教授3
191。我们的悍马不能组装成一个巨大的战斗机器人。
——在美国陆军不再被允许做的213件事4
美国寻找另一个敌人来代替解体的苏联的问题，被一些科幻电影和电视剧提出来——其中一些甚至预见到了这个问题。1987年美苏关系开始解冻，在伊拉克与伊朗的战争中使用芥子气之后，电影《星际迷航：下一代》将克林贡人变成了联邦的盟友，让一个克林贡人（由苏联人抚养的）登上了新的企业号，并以佛瑞吉人的形式创造了新的敌人。“佛瑞吉”（ferengi）这个词酷似阿拉伯语和土耳其语“feringhee”（欧洲人），来源于波斯语“farangi”（欧洲人），这让《星际迷航》的编剧约翰·M.福特在电视剧播出前，公开表示担心《星际迷航》会在中东寻找一个新的敌人。5《星际迷航Ⅵ：未来之城》（1991年12月3日上映，苏联正式解体前三个星期）更直接地展现了美国军方对冷战结束的反应，它将克林贡人和联邦人（人类和瓦肯人）的军官们描绘成准备通过刺杀行动来阻止签订和平条约，以及他们被迫放弃战士的角色。6
1991年，伊拉克军队入侵科威特之后，又向伊朗发射了飞毛腿导弹，而且似乎在向沙特阿拉伯进军，由此，美国找到了它在中东的敌人，从而证明福特的观点是正确的。爱德华·泰勒还警告白宫，萨达姆·侯赛因可能正在制造铀氢化物炸弹。7美国为首的联军在联合国的支持下将伊拉克击退，尽管萨达姆·侯赛因受到了国际制裁，政变失败，但他仍然继续掌权了12年。
2002年，乔治·布什总统宣布伊拉克和伊朗是“邪恶轴心”的成员，2003年3月美国军队入侵了伊拉克；4月攻占了巴格达，推翻了萨达姆·侯赛因的统治。
我在入侵期间见到的第一批美军士兵之一，在其所在的部队试图占领巴格达的乌姆盖尔斯时，接受了采访，在他的头盔里8雕刻着“shai-hulud”一词。这是弗曼人为沙虫起的名字，在弗兰克·赫伯特的小说《沙丘》中，muad’dib①的沙漠军队用它来进行军事运输。在同一场战斗中，一门自行火炮上刻着 “惩罚者”的名字和标志，那是漫威漫画里的一个治安维持者（义务警员）。9一位国民警卫队队员正在赶往海湾的路上，他合法地将其名字改为“擎天柱”，它是《变形金刚》漫画里的人物。他告诉记者自己收到了五角大楼一位将军的信，上面写着“能在国民警卫队中雇佣汽车人指挥官实在是太棒了”10。无人驾驶的“捕食者”飞行器被用来寻找敌军和武器。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获得了研究项目的资助，例如首字母缩写为“JEDI”的掌上电脑11，一个被称为“FORCEnet”的军事网络12，一架被称作“猛禽”的波音飞机的演示（《星际迷航》中克林贡/罗慕伦船的名字）13。
2003年7月，阿诺德·施瓦辛格慰问了驻扎在伊拉克的美国军队，引用《终结者Ⅱ：审判日》的原话说他们是“真正的终结者”，“向他们表示祝贺，因为他们对萨达姆·侯赛因说了‘再见了，宝贝’”14。侯赛因政权已经被颠覆，但直到12月他在“红色黎明”行动（Operation Red Dawn）中才被俘获，这次行动根据1984年的一部科幻电影命名，这部电影是由约翰·米利厄斯编剧、导演，片中美国的中西部被尼加拉瓜、古巴和苏联联合入侵。
然而，伊拉克战争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美国作战部队将继续留在伊拉克，直到2011年被伊拉克新政府剥夺了起诉豁免权。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海军陆战队仍然驻扎在美国大使馆，并且大约有4 000名美国私人军事承包商的工作人员还留在伊拉克。2013年美国无人机在伊拉克搜捕叛乱分子，2014年美国军队返回伊拉克干预打击伊斯兰国的战斗。阿富汗战争持续的时间更长，美国和北约计划在2014年后开始一项新任务，继续训练和援助阿富汗的武装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明白为什么五角大楼认为资助诸如《超级战舰》和《洛杉矶之战》等电影可能会有更多好处，有利于征兵工作，它展示了军队对付半机械的外星人时取得快速、决定性的胜利，而不是像《星河战队》或《永恒的战争》中表现的那样永无止境。虽然美军经常被证明有能力打败那些很容易识别出敌方目标的常规部队，但是当美军士兵们遇到很难区分盟友和敌人的情况时，它远没有那么成功，比如朝鲜战争、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可以理解的是，他们更喜欢反思那些通过士兵制服颜色或肤色，或是诸如纳粹党字、升起的太阳等标志，抑或是士兵头盔和枪的轮廓，就可以立即辨认出敌方士兵的战争。
据罗博所说，五角大楼给电影制作人提供援助的规则表明“虚构的描写必须对军队生活、行动和政策有一个可行的解释”15，但是如果电影让美军看上去很棒，有助于提升士气、促进征兵工作和保留军事人才，那么这一点可以被忽略。五角大楼与科幻电影的制作人合作的影片有《天地大冲撞》《星际迷航Ⅳ：抢救未来》《世界末日》《碧血长天》《侏罗纪公园Ⅲ》、邦德电影《黄金眼》（电影描绘了战略防御计划型的轨道武器，用它来命名一架美军无人机）、斯皮尔伯格2005年重拍的电影《世界之战》、2008年重拍的电影《地球停转之日》（这部电影里的威胁是气候变化和生态毁灭，不是核战争）、《变形金刚》《特种部队》《钢铁侠》《钢铁侠Ⅱ》《超级战舰》《洛杉矶之战》《哥斯拉》（2014年）。罗博引用一份美国陆军备忘录称，它预测《天地大冲撞》“将增强美国陆军招募新兵和留住老兵的任务”16。《碧血长天》的编剧之一说，这部由尼米兹号航母担任主角的时间旅行电影将“为海军/海军陆战队招兵者带来福音”。用克里斯指挥员的话说，“孩子们会非常喜欢这个”17，但这部电影的票房并不理想，这说明他可能过于乐观了。
到2004年，罗博指出美国军方不愿意“帮助拍摄有外星人的电影。通常在这些电影中，美国军方在对抗外星人方面都显得无能为力”18。然而，在过去的十年里，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随着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进入第二个十年，招募新兵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就像在20世纪50年代好莱坞展示美军打败科幻怪物或者至少在打败科幻怪物中扮演积极而重要的角色。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世界之战》中，五角大楼联络官菲尔·斯特普 “希望这部电影能让海军陆战队明白，他们不会取得胜利，但是他们愿意崇高地牺牲自己，让山谷里的平民们能够逃出去”19。
在《变形金刚》系列电影中，美军与善良的汽车人并肩作战，对抗霸天虎；尽管打败霸天虎领袖的妙计是一个平民少年想出来的，但电影最后是美军把被打败的霸天虎尸体扔进了海里。为此，导演迈克尔·贝获得了自《黑鹰坠落》以来最多的美国军方协助，其中包括使用F-22、CV-22飞机，还有制服以及美军人员作为临时演员。电影最后演职员名单里鸣谢：
国防部联络官：菲尔·斯特普
国防部项目官员：保罗·萨诺中校
军事服务项目官员：克里斯蒂·霍奇上尉，美国空军
埃里克·雷诺兹中尉，美国海军
克里斯汀·卡切瓦中尉，美国海军陆战队
霍洛曼空军基地
白沙导弹靶场
爱德华空军基地
科特兰空军基地
欧文堡军事基地
五角大楼
华盛顿军区
美国军队的男兵女兵们20
《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第二部《变形金刚：卷土重来》（2009年）被誉为“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各军种联合的电影”，首次展现了美军五大军种中的四个军种（陆军、海军、空军和海军陆战队）。21
军事联络员认为电影除了有助于招募新兵外，还表现了美军的胜利，即使是对抗虚构的外星人威胁，也可能会让“敌对的暴君吓得发抖”。美国空军公共事务办公室副主任布里翁·麦克盖里上校承认22，招募新兵和威慑是次要目标，但是它们确实存在。
一份来自美国海军信息部部长丹尼斯·莫里汉的公报，解释了为什么海军允许电影《超级战舰》的制作者在太平洋舰队进行环太平洋演习期间拍摄：
无论我们是否支持《超级战舰》，这部电影都会制作出来的——它将承载着我们的品牌，向美国观众展示我们是谁。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到我们的舰艇上，但是我们可以与好莱坞合作，让海军在大银幕上重现生机。因此，参与进来并确保像《超级战舰》这样的电影准确描绘出我们是谁，以及作为海军我们的所作所为，这一切最符合我们的利益。23
《超级战舰》使用了几百名现役的和退役的官兵作为演员和临时演员，其中包括海军部长雷·马布斯、陆军上校格里高利·加德森、贝尔沃堡驻军司令和陆军伤兵项目负责人。加德森在伊拉克服役时被简易爆炸装置炸掉了双腿，他在电影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包括肉搏解决一个外星机械人），在接受采访时，他说：“我想说的是，与外星人作战和与人类作战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在为你的生命而战斗，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打赢。”24
这种类型的援助要付出的代价是，电影制片人要把剧本送给五角大楼审核批准，通常需要重写。根据马修·阿尔福德的说法，“大概有三分之一描写美军的电影和五角大楼有直接合作，并且剧本要重写”25。康认为莫里汉的说法（“无论我们是否支持《超级战舰》，这部电影都会制作出来的”）是可疑的，“因为电影《超级战舰》的预算——在有海军资助的情况下，包括道具、背景、临时演员和技术专家——已经达到了2.09亿美元，如果没有海军资助的话，环球影业公司将被迫承担所有这些费用，那预算将高得令人望而却步了”26。伊格尔顿认为，这意味着那些负责一般生产资料的人能够控制产品的文学表达，例如在《星际迷航Ⅳ：抢救未来》中，要想在美国突击者号航空母舰（伪装成企业号航母，它不允许闲杂人等登上去）上拍摄，需要重写剧本，更正面地表现美国海军和其安保措施。27在电影《超级战舰》中，海军要求导演彼得·博格撤换一个扮演海军军官的演员，理由是他超重了35磅。28
以《洛杉矶之战》为例，这部电影被明星阿伦·艾克哈特形容为“献给海军陆战队的一封情书”29。这部电影获得了军方的支持——海军的直升机和MV-22鱼鹰旋翼飞机，还有几十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和预备役人员充当临时演员。艾克哈特参观了一个阿富汗重火力点，对扮演海军陆战队的演员们进行了为期三个星期的训练营特训，教他们使用武器和其他军事装备，还有美国海军陆战队好莱坞联络官杰森·约翰逊中校提供技术建议。
他提供的剧本注释：“海军陆战队队员不会那样做，海军陆战队队员是不会那样说的。”如果想得到军方的合作，电影就得遵循这些建议。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海军陆战队的形象，”约翰逊说。“如果他们想增加一些未来的武器的话。我不怎么关心那个，但我真正关心的是海军陆战队的样子、他们的行动方式，以及海军陆战队所坚持的标准。如果制片方想要给他们射线枪，好的，给他们射线枪。但是不要让他们留长发、戴耳钉。”30
2014年好莱坞重拍《哥斯拉》时得到了美国海军的援助，这部电影将怪兽的复活（哥斯拉和穆托昆虫）归咎于核武器的使用，但是随后解释为美军尝试杀死哥斯拉的试验失败。电影的英雄是一名美国海军中尉，一个爆炸军械处理专家，他消灭了一个穆托②下的蛋，并打算牺牲自己去杀死另一只穆托。电影还描写了军队帮助疏散被怪兽破坏的地区，解救了英雄和他的家人，并且在哥斯拉杀死另一只穆托之前，打败了其中一只穆托。31
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世界之战》中，军方援助——包括第一次在大银幕上使用艾布拉姆斯坦克和其他车辆，以及全副武装的国民警卫队、海军陆战队、陆军参与拍摄——的代价是传达了一个令人困惑的复杂信息。编剧大卫·凯普表示，电影可能在美国之外的地方被视为“对伊拉克和美国入侵的恐惧的寓言”32，他的剧本支持电影中一个角色的说法，即“占领总是失败的”，并抛出了相关例子，即法国占领阿尔及利亚。33最后上映的电影（7月4日，即美国独立日上映）与1953年的版本一样展现了正面的美军形象。亨特在《华盛顿邮报》上评论称甚至看到了“战士的价值和必要性”的潜台词。34
科幻电视剧也得到了美国军方的援助，最著名的是长期播出的《星际之门SG-1》，它讲述的是美国特种部队对抗外来威胁的故事。《星际之门》（1994年）是这部电视剧创作的基础，讲述了美军士兵带领着埃及奴隶的后代反抗伪装成埃及众神的外星人。这部电视剧从1997年播到2007年（创下了美国科幻电视剧的最高纪录），它讲述了一支美国空军特种部队的精英团队利用空间门来探索宇宙，同时保护地球免受外星人入侵。这部电视剧由两名美国空军参谋长扮演自己，美国空军人员充当临时演员，为一场葬礼场景提供了仪仗队，使用了空军战斗机和航拍镜头，以及在空军基地拍摄的场景（包括夏延山军事基地③的外部）。美国空军还审阅了这部电视剧的剧本，该剧在空军广播和电视中反复播出，并给该剧主演兼制片人理查德·迪恩·安德森颁奖，以表彰他“一直以来持续正面表现空军”35。这部电视剧还推出了动画续集《星际之门：无穷宇宙》（2002—2003年），两部真人动作衍生剧《星际之门：亚特兰蒂斯》（2004—2009年）、《星际之门：宇宙》（2008—2011年），以及两部直转DVD模式的电影《星际之门：真理的方舟》和《星际之门：时空连续》（2008年）。所有这些都延续了原剧中“对空军的正面描写”。这些电视剧得到的军方援助较少，尽管最后一些场景是在核动力潜艇亚历山大号上拍摄的。36
从五角大楼的角度来看，军方参与那些正面描写军方对战机器人、外星人、复活的史前怪物和其他假想威胁的科幻电影和电视剧，好处之一是能让他们展示出（模拟）使用昂贵的武器和车辆，比如电影《世界之战》中的艾布拉姆斯坦克或是《变形金刚》中的CV-22鱼鹰旋翼飞机，即便它们还从未真正用于战场上。罗博引用另一位“军事看守者”乔治上校的话说，“这一项目的目标之一是国会，国会里的人去看电影，当他们看到军队的正面形象时，就容易投票赞成5 000亿的军事拨款”37。
在招兵者看来，将美军作为科幻电影和电视剧中的英雄的另一个好处是，“科幻暴力”的电影分级允许电影（和电子游戏）在对抗非人类对手时比对抗人类时表现更多的暴力画面，并让一部电影或一款游戏拥有比敌人是人类时更广泛的、更年轻的观众。正如卡德谈到1980年的电子游戏《狂热》时所说，该游戏是依据弗雷德·莎伯哈根的科幻小说《狂战士》开发的：
他们是完美的游戏敌人。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因为他们没有生命。他们会无情地杀死你，没人会介意你把机器炸毁。
随着电脑图形学的改善，杀人问题变得更加急迫。38
看过把蓝色液体倒在卫生巾上这类广告的人都知道，关于禁止在大银幕上展示血的限制并不适用，除非这种液体看起来像血。这也是导演们在《星际迷航Ⅵ：未来之城》中给克林贡人设计紫色血液，在《洛杉矶之战》中给入侵的外星人设计黑色血液的原因。39同样，将无人机或机器人作为敌人，意味着电影制作人不用任何流血（杀戮）就可以展示更多的暴力，使电影在分级上是PG或PG-13，而不是NC-17：乔恩·费里谈到《钢铁侠Ⅱ》中钢铁侠和战争机器与“hammeriod”无人机打斗的场景时说：“这场大战，因为我想让它成为一场大屠杀……一场PG级大屠杀，所以这成了一场油浴。”40军队招兵人员和电影公司在招揽更年轻观众的目标上是一致的，这一点被美国空军公共关系事务主管的评论所证实。关于电影《太空英雄》的军方援助“使用淫秽的语言似乎保证了R级”，巴格拉布上校写道：“如果电影被定为R级，那么就会减少青少年观众的数量，而考虑到我们的招兵目标，这对军队来说是最重要的。”41
这种将“科幻暴力”“未来主义暴力”以及相似类别划分等级的做法令人担忧的一个方面是，这些娱乐活动很容易变成这样的场景，用斯平拉的话说，“充满正义的天真少女茫然无知地屠杀外星人或机器人模样的没有面孔的炮灰”42。就像卡德所说的，不同于杀死生物，电子游戏玩家很少会因摧毁机器人而感到内疚，如果敌人真的没有人形面孔，那么将敌人非人化的古老军事传统方式就更容易实现。
格罗斯曼引用了很多例子证明，当他们的身体距离足够近，可以将他们视为人类时，绝大多数人都天生厌恶杀害其他人类，但是这种厌恶会随着空间距离的增加而减少。他对即使敌方目标可能导致数千平民死亡，炮兵、海军炮手或投弹手也不愿意攻击该目标做了部分解释，他认为有这样一个过程：“当看不到人脸时，物理距离光谱上的近距离可以被抵消。整个物理距离光谱的本质可能只是围绕着杀手能在多大程度上看到受害者的脸。”43格罗斯曼还提到这样一个情况，即在敌人转身逃跑后，战斗中的伤亡率会上升，但他也引用了黑社会和纳粹处决的例子，以及“迈伦和戈德曼1979年的研究，该研究认为如果被害人戴着头巾，那么其死亡风险要大得多”44。“如果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不用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么就更容易否认受害者的人性。”45
格罗斯曼列举了心理距离各个方面的因素——文化的、道德的、社会的、机械的距离——它们能使士兵更容易克服对杀戮的厌恶。因此，那些相信他们的敌人就是劣等人的纳粹士兵，“给美国人和英国人造成的伤亡总是比对方给自己造成的多50%以上”46，“二战中44%的美国士兵说他们真的想杀死一名日本士兵，但是只有6%的人表示想杀死德国人”47。如果敌人是外星人、机器人、变异恐龙或是不死生物，那么文化的、社会的和道德的差异更容易被放大。
格罗斯曼把“机械的距离”定义为“无菌的任天堂游戏通过电视屏幕、一个热成像观测仪、一个狙击瞄准镜或是其他种类的机械缓冲器进行的不真实的杀戮，它允许杀手否认受害者的人性”48。随着军方越来越多地使用远程控制的武装无人机，这种“机械的距离”很可能进一步延长。综合这些因素 ——没有面孔的、可能没有灵魂的、来自外星文化的敌人，甚至不是我们理解的生命体（例如机器人可以被重新组装，他们的软件可以下载和上传，这让他们不朽），沦为统计数据，被远距离或远程控制的武器无辜地杀死，只需要一点点的体力（按下按钮或扣动扳机，而不是用剑或矛刺杀）——军事科幻电影和游戏在招兵和训练未来高科技武器系统（尤其是无人机）的使用者方面的潜力变得显而易见。
没有面孔的虚构对手还有一个优势，即当政治格局变化，将以前的盟友变成对手时，他们很容易被用来代表新的敌人。从好莱坞的角度来看，这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非人类的威胁显然不太可能疏远或是冒犯那些认同“坏家伙”的观众。例如，2012年重拍的电影《赤色黎明》将入侵者从东方某国变成了其他国家，这样不至于失去该国潜在的广大观众。49鉴于这些原因，像漫威漫画那样，以不久的未来的地球为背景的科幻电影往往回避当代战争的问题。电影《钢铁侠》将钢铁侠的原初故事从20世纪60年代的越南换到现在的阿富汗，但他从来没有把逮捕他的人称为“塔利班”。50这部续集展示了在伊朗和朝鲜建造类似战斗装甲的尝试失败，但是在同一组镜头里，托尼·斯塔克声称“已经成功实现世界和平的私有化”51。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评论当时军队在战争中的行为，就像乔恩·费里决定在《钢铁侠Ⅱ》中描写无人机，因为它“上了新闻”52，或是卢瑟斯·福克斯在《蝙蝠侠：侠影之谜》（2005年）中所说的，“精打细算的会计不认为士兵的生命值30万美元”。这个评论是在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回应在伊拉克作战的士兵们缺少防弹衣的抱怨之后发表的：“你只能带着现有的军队去打仗，而不是你以后想要的或希望拥有的军队。”重新启动的《太空堡垒卡拉狄加》在《血与骨》（2004年）这一集里描绘了斯塔巴克折磨一个赛昂人，费里形容这是“在关塔那摩和类似的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象征”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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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军方援助正面展示军队形象的科幻电影现在几乎成为常态，但是自从《星球大战》获得成功后，其他许多科幻电影军方拒绝援助。例如1978年的电影《第三类接触》讲述美军为了恐吓人们远离不明飞行物的降落地点，上演了一场虚假的神经毒气泄露事件（呼应了1968年真实的神经毒气泄露事件，它导致骷髅谷绵羊死亡）54；《费城实验》（1983年）被认为是延续了海军在1943年试验隐形装备的神话55；《浩劫后》（1983年）描绘了美国一座城市遭到核打击的后果56；《外星恋》（1984年）中，友好的外星人的登陆艇被美国空军击落，并且军队设置路障试图阻止它与母舰会合，甚至准备了解剖室，希望可以解剖外星人（这部电影使用了带有军方标记的民用直升机，以及F-102A截击机的过时资料片镜头）57。《复仇者》（2012年）中，美国空军飞行员服从“世界安全理事会”对纽约使用核武器的命令。58
电影《火星人玩转地球》（1996年）中保罗·温菲尔德和洛·施泰格饰演将军——前者是温和的鸽派，后者主张使用核武器，并大喊：“歼灭！杀！杀！杀！”两派最终都无法对付火星入侵者，火星人最后屈服于可怕的乡村音乐和西部音乐59；以及《独立日》（1996年）。最后，五角大楼的好莱坞联络官对影片中“缺少真实的军事英雄”60，对海军陆战队飞行员私生活的描写，以及影片提及罗斯维尔和51区都提出异议。尽管编剧德芙林试图写这样一个剧本，它能“增强招兵和留住军事人才的能力”，“用更积极、更吸引人的方式描绘军事经历”61，“使得这个国家的每个男孩都想驾驶战斗机”62，通过给英勇的平民角色安上军方背景，使军事角色更加有效，将冷漠无情的国防部长换成白宫办公室主任，但即便这样修改，五角大楼还是没有被说服。他们没有给电影提供任何援助，其意见如下：“到目前为止，如果他们拍这部电影没有我们参与，剧本里没有什么是我们不会自动得到的。”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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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书面的科幻作品在传达反战信息、寻找当前战争观念的替代品以及更仔细地审视它的成本和它声称的收益方面，比电影和电视剧表现得更好。霍尔德曼的《永远的自由》是《永远的战争》的续集，展示了20年后士兵们仍然饱受战争的创伤。64他的小说《永远的和平》是“鲍威尔主义在科幻小说中的反映”65，鲍威尔主义认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就不能拿美国士兵的生命冒险。这部小说预言了遥控无人机在伊拉克的使用会越来越多，2008年伊拉克“有22个不同的机器人系统在地面运行”66。这款价值5 000美元的、玩具卡车大小的、临时配备了克莱莫地雷的MARCBOT机器人正被用于搜索，并在必要时通过引爆地雷杀死藏身于洞穴和小巷中的叛乱分子。67类似的装置被用来搜索可能的简易爆炸装置。这些机器可能会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摧毁，但正如一位官员所说，“当一个机器人死了，你不必给它的母亲写信”68。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目前正在进行“阿凡达”项目（以科幻电影的名字命名，电影中用人类和外星纳威人的基因工程混合体取代了《永远的和平》中的类人无人机器），这是一项“开发接口和算法，使士兵能够有效地与半自主双足机器人合作，并使其充当士兵的代理”的计划69，换句话说，就是创造像霍尔德曼的士兵男孩那样的人形遥控机器。类似的人形无人机器在《钢铁侠Ⅱ》（ 2008年）中也出现过，这部电影得到了军方支持（包括在爱德华兹空军基地拍摄外景，为军用无人机使用有商标的伪装图案），但是这个流氓发明家——一个为美国国防承包商工作的物理学家和犯罪分子——控制着24台全副武装的机器（陆、海、空军和海军陆战队各6台），以及罗兹上校的“战争机器”动力装甲上的武器系统。这就需要赋予“无人机”一定的自主权，有效地将它们变成猎杀机器人。在一个场景中，一个人以一个戴着钢铁侠面具的小男孩为目标，目标图像显示他的“朋友或敌人识别”能力并不是人们所希望的。70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科幻小说都认为未来的战争将主要由机器人或遥控器来进行，而是选择“地面部队”。在约翰·斯考茨的《老人的战争》（2005年）和《幽灵军团》（2006年）中提出一个相当愤世嫉俗的观点，即未来使用比机器便宜的士兵作为炮灰，它反映出关于向驻伊拉克美军提供的装甲不足的争议。新兵们被告知:“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支军队在投入战争时，装备的武器比与敌人作战所需的武器还要多。”71
斯考茨的系列小说是以星际战争为背景，在那里，人类不得不与外星种族为争夺稀有的宜居星球而战，但是招募的新兵并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而是75岁的退休人员，他们报名参加为期10年的兵役，以换取返老还童。在你得到新身体前死去并不能免除你服役的责任，相反，你是为“幽灵军团”克隆的。72
威尔·麦卡锡的《侵略者六》（1994年）讲述了一场对抗昆虫类敌人的战争，类似于海因莱茵的虫子和卡德的虫人，但由于这个敌人在技术上远超过人类，军方指派的小组试图像敌人那样思考，不去摧毁他们，而是为了能够很好地学习他们的语言，从而要求停战。73
富兰克林在《越南和其他美国幻想》一书中，认为“整个科幻行业致力于赞美雇佣军以及他们的战争”74，并将杰里·普内尔和大卫·德雷克（越战期间的美国陆军审讯员）列为它的主要作者。在军事科幻小说这类题材中其他著名作家包括：约翰·林格（福克斯新闻的军事顾问，在陆军空降部队服役4年，参与“紧急狂暴”和“沙漠风暴”行动）、伊丽莎白·穆恩（1968—1971年服役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一上尉）、罗伯特·比特纳（陆军情报队长）、迈克尔·Z.威廉森（前美国空军，后来是美国现役陆军上士）。还有一些人没有军事经历，包括路易丝·麦克马斯特·比约德④、拉里·尼文、大卫·韦伯（前战争游戏设计师）和埃里克·弗林特（反越战活动家）。除了比特纳，所有人的书都是由拜恩图书公司⑤出版的，拜恩图书公司是由吉姆·拜恩创立的（他在根据《退伍军人权利法案》上大学前，于17岁参军）。虽然它不是唯一的军事科幻小说出版商，但它很容易被识别出来，在市场营销活动中积极瞄准军事基地或附近的书店，并向美国海军捐赠图书。75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富兰克林使用了“雇佣兵”这个词，特别是鉴于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越来越多地使用“私人安保承包商”，以及某些事故造成的负面形象，例如经常改名的黑水公司的雇员被判在尼苏尔广场谋杀伊拉克平民。⑥普内尔和德雷克都写过一系列关于星际雇佣兵的小说，包括普内尔与罗兰德·J.格林合著的《近卫军》，以及他的《法尔肯贝格的军团》系列，德雷克的《哈默的牢房》。比约德小说中的迈尔斯·佛科西根另一个身份是海军上将奈史密斯，他指挥着一队雇佣兵，当需要合理地否认时，他的政府情报部门就会动用这些雇佣兵。穆恩小说中的凯拉拉·沃特陶和赫拉诺·塞林斯各自的故事开始于他们被腐败的上级强迫退伍，并在私人拥有的宇宙飞船上找到了工作。
当然，并不是所有军事科幻小说的主角都是雇佣兵。在拜恩出版公司出版的系列小说中，比约德小说中的迈尔斯·佛科西根、韦伯小说中的昂诺·哈灵顿、穆恩小说中的埃斯梅·苏伊莎、比特纳小说中的詹森·万德都是职业军人，林格近期许多小说的主人公包括了海豹突击队、海军陆战队、特种部队以及其他在美国军队服役的人。
然而，这些角色大多来自与美国截然不同的政治体制，他们的敌人也不再是毫不掩饰的俄罗斯人。实际上，比约德小说中的迈尔斯·佛科西根主要是在由农奴和贵族组成的俄罗斯文化中长大的，尽管他的母亲来自另一个星球上一个极端自由民主的国家。76穆恩小说中的埃斯梅·苏伊莎必须从“新得克萨斯敬畏上帝的民兵组织”手中解救一名船员，该组织奴役妇女，轮奸妇女，使她们怀孕，使她们无法说话。77至少根据这些故事来看，普内尔所形容的“正规军事装备的吸引力”78显然并不局限于在美国军队服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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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军方认为漫威的超级士兵和其他英雄是有用的，这可以从经常出现在军事基地（包括相当令人担忧的德特里克堡的生物和化学武器实验室）和退伍军人医院扮演这些角色的演员身上看出来79，以及与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合影留念，这是国防部一个名为“美国支持你”项目的一部分。80
因此，当评论家迈克尔·梅德韦德在2003年《美国队长:新政》中指责美国队长是一个叛徒，因为他没有对（虚构的）恐怖分子塔里克发表的“支持恐怖主义的长篇大论进行一句反驳”81时，国防部一定感到不安。塔里克来到了以制造地雷为主要产业的虚构的美国小镇森特维尔，指责美国人是恐怖分子。梅德韦德在一篇经常被右翼网站引用的文章中，指责漫威漫画“片面地、猛烈地引用美国外交政策中有争议的元素”，文章开头写道：
就好像国防部官员在伊拉克及其周边地区没有面临足够的挑战，他们现在必须在没有以往胜利的辉煌的情况下准备战斗。美国队长这位爱国的超级英雄在漫画书中的英雄事迹曾在二战中激励了这个国家，现在却对这个国家的事业感到不确定了。82
文章总结道：
我们可能会从好莱坞活动家、学术辩护者或者经常出现在欧洲各国首都（以及美国许多主要城市）街头的愤怒抗议者身上看到这种指责美国的逻辑。然而，当这种情绪隐藏在针对孩子的有星条旗图案、怀旧包装的漫画书里时，我们需要正视战争前夕困扰这个国家的深层文化痼疾。83
尽管国防部可能认为美国队长对入侵伊拉克缺乏支持是一种“挑战”的想法似乎有些可笑，但应该记住的是，这个角色最初是应国会“出版业应鼓励那些符合政府战争立场的文学主题”的要求而创作的。84
但那是另一场战争，2003年许多美国人不同意梅德韦德“困扰这个国家的深层文化痼疾”的本质。正如布兰卡泰利在他的人物历史中所指出的:
史蒂夫·罗杰斯先是当了间谍，后来当了警察，后来成了流浪汉，最后成了一个神经质的性格内向之人，他认为自己已经落伍了……最奇怪的是，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队长被揭露为反动的骗子……
多年来，美国队长一直反映着美国人的心理:在20世纪40年代，他是一个超级爱国者;在20世纪50年代，他是反动分子;如今，他是一个不确定的巨人。他是美国。85
或许他应该是美国，因为2007年漫威公司在不同的故事情节中杀死了美国队长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在《美国队长:被选中的人》中，大卫·莫雷尔（《第一滴血》的作者）将二战老兵美国队长描绘成垂死之人，但以精神的形式向一名在阿富汗服役、被困在山洞里的美国士兵提供帮助。86在《内战》系列中，美国队长在对超级英雄注册法案采取反政府立场后被暗杀。
在这个由艾德·布鲁贝克撰写的故事中，美国队长在向支持超级英雄注册法案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投降时被击毙，斯塔克曾在2004年短暂担任国防部长，推动军方研发和使用更多的非杀伤性武器（军方对这一政策的回应是，激活斯塔克之前所有的钢铁侠套装，并把它们送到华盛顿，扰乱斯塔克的参议院确认听证会）。87
在这场争论中，美国队长的盟友之一就是惩罚者，他在1974年4月《神奇蜘蛛侠》第129期中首次以反派的身份出现，但直到数年后他才有了一个原创故事。他是一个永远带着枪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一个“天生的士兵”，曾因为“在越南的卓越表现”88和“十分喜欢他作为行刑者的角色”89而获得“两枚铜星勋章、两枚银星勋章和四枚紫心勋章”。他穿着一件带有巨大骷髅图案的黑色服装，骷髅的牙齿构成了他子弹带的一部分。1991年丹尼尔斯将惩罚者描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症状，或许是关于我们今天如何看待自己的一种评论。美国队长披着昔日的荣耀，但惩罚者的服装似乎是用海盗的旗帜做的”90。这与马克·吐温在菲律宾战争期间担任反帝国主义联盟副主席时的建议相呼应。当时马克·吐温说，当美国发动一场征服战争，并要求士兵们“干强盗的勾当要在强盗惯于害怕的旗帜下进行，而不是跟随”，应该把士兵伪装起来，重新设计国旗，“把白条涂成黑色，把星星换成骷髅和交叉的骨头”91。
在《内战》的故事情节中，美国队长被暗杀后，惩罚者拿走了美国队长丢弃的面具并据为己有。《惩罚者战争杂志》第二卷展示了惩罚者穿着一件新衣服，上面既有美国队长服装上的星星，也有他自己服装上的骷髅头。根据布兰卡泰利和丹尼尔斯的评论，这表明在伊拉克战争时期，美国超级士兵的形象变得更加黑暗。92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尤其考虑到富兰克林的建议，即美国人对其军事实力的看法深受“技术奇迹和超级英雄的幻想”的影响93，2008年7月美国第173空降旅用惩罚者的骷髅头作为自己标志的某个排被阿富汗叛乱分子全歼。94这个排的“弹药储备被RPG击中，造成一堆120毫米迫击炮弹爆炸——由此产生的火球把部队的反坦克导弹抛向指挥所”95——简言之，他们的武器被用来对付他们自己，这场交火被形容为“如何在阿富汗不取胜的新模板”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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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之前的越南战争一样，伊拉克战争将科幻小说的写作群体分为杰斐逊派和汉密尔顿派两大阵营。2003—2004年在美国科幻作家协会会员专刊《论坛》上进行的争论虽然短暂，但是很激烈，一些人反对这场战争，一些人则支持，一些人赞扬美国科幻作家协会“不随大流”，一些人要求退会，到处都是无缘无故的侮辱，其中比较令人难忘的两个是“可恶的废物”和“流离失所者”97。
萨姆·J.伦德瓦尔辞去了美国科幻作家协会海外地区总监的职务，因为他无法让该协会发表反对伊拉克战争的声明。98迄今为止，已有128位作家在迈克尔·斯旺威克反对战争的在线声明上签了名，包括哈利·哈里森和厄休拉·勒奎恩，他们都是反对越战联名信的签名者，还有发表这个声明的弗雷德·波尔，以及参加游行抗议1991年和2003年入侵伊拉克99的乔·霍尔德曼。100
在另一个阵营，杰里·普内尔（他在支持继续越南战争的联名信上签了名）称伊拉克战争是一场失败101，他说:“也许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入侵伊拉克”，呼吁美国军队“在敌人重新组织起来再次战斗之前，先杀死或俘虏他们”102。约翰·林格也呼吁使用“压倒性的力量”103。奥森·斯科特·卡德已经成为这场战争和军队的坚定支持者，他在2003年说:“战争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凡是尝到战争滋味的国家都有祸了。但是，当没有理性和道德的选择，只能诉诸战争时，这个国家是多么幸运，因为它的军队拥有我们这样的领导力。”104
在他的小说《帝国》（2006年）中，作为电脑游戏《暗影帝国》（彼得·大卫著）背景的主人公之一，特种部队少校马里希认为，其他国家“现在尊重我们，因为我们拥有一支危险的军队。他们接受我们的文化是因为我们富有。如果我们贫穷且手无寸铁，他们就会像蛇蜕皮一样剥离美国文化”105。令他吃惊的是，他的老师、美国国家安全局顾问艾弗里尔·特雷特对此表示赞同，他说：“只有傻瓜才会认为保守党的转变可以用任何其他标准来衡量，而不是用哪场战争以及谁赢得了战争来衡量。”106
马里希认为，他在普林斯顿大学上的这门课是“一门研究疯狂左派言论和信仰的博士课程……就像他在执行一项深入的特别行动任务时被敌人包围一样”107。他告诉特雷特：“美国军队完全被红州⑦理想所支配。当然有一些蓝州的人。但是，一般来说，你是不会参军的，除非你有许多红州的思想。”特雷特问：“如果白宫掌握在蓝州手中呢?……如果总统命令美国军队向为红州理想而战的美国公民开火呢?”马里希回答说:“我们服从总统，长官。”108马里希所设想的情况是，在总统之后，副总统、国防部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都在同一天被暗杀，一些人指责马里希参与了右翼将军奥尔顿发动的政变（他患有“将军病”，由所有人都向其敬礼、总是说“是长官”导致的自我膨胀）。109奥尔顿“成功地让大部分反对我们的高级官员退休。任何规模的美国本土力量都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下”110。当马里希的助手科尔曼上尉认为奥尔顿可能是被刺杀了总统的阴谋者操纵时，“这样他们就有借口发动战争，把国家从你手中拯救出来”，奥尔顿反驳道:“那又怎样?所有的枪都在我们这里。”111
众议院多数党领袖是一位来自爱达荷州的摩门教共和党人，他接任了总统职位，马里希和科尔曼劝他不要同意奥尔顿的计划。军队仍然忠于总统,但是“恢复系统”接管了蓝州理想的城市，用左翼亿万富翁阿尔多·维罗斯制造的步行坦克和机器人维护纽约治安，马里希和科尔曼被派去证明这次暗杀是左翼的阴谋，而不是右翼的阴谋。他们成功地做到了，宣称自己是温和派的特雷特得到民主党和共和党提名，成为下一任总统（显然没有人反对）——卡德认为实际上这比目前美国左翼和右翼之间的分歧更糟糕。
回顾1945年后科幻作家对美国战争的不同看法，甚至是对增加诸如战略防御计划（它被视为外交和条约的替代品）等项目的军事开支的不同看法，近70年来，每一场战争或重大的军事干预行动都引起美国科幻作家的异议。可以想象一下，一场对抗可怕敌人的战争可能爆发，它使科幻小说创作团体团结起来。美国也有可能卷入一场让所有美国科幻作家联合起来反对的战争，但是证据，尤其是越战和伊拉克战争的证据表明，这种可能性更小，几乎和《帝国》中的情节一样不可能。虽然我不会唱颂歌《为了步兵永恒的荣耀》，但我也不指望有一天美国人“不再研究战争”。战争可能会减少，研究可能会增多，由于越来越多的地面部队会被智能机器的机械化腿、轮子、踏板和翅膀所取代（更自动化，更像机器人，而不只是远程控制），地面部队的伤亡率可能会继续下降。但历史表明，尽管美国的军费开支和征兵人数可能会出现波动，但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将保留足够的军事人员和武器（其中一些是受到科幻小说的启发），凭借其提供“闪亮的武器和漂亮的爆炸”的能力，始终构成“可信的武力威胁”112。
因此，看起来最有可能的是，至少有一些美国科幻作家将继续愉快地帮助和推动美国军队；还有一些人会利用科幻这个类型和他们的地位来批评军队的行为和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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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索瓦·特吕弗曾说过，即使是可怕的电影也会使战争看上去很刺激，所以根本就没有反战电影。113约翰·斯考茨对《星河战队》的评论更进了一步，他形容战斗场景是“异常激烈，场面紧凑，令人振奋”114。斯皮尔伯格表达过相反的观点，他说“每一部战争电影，无论好坏，都是一部反战电影”115。安东尼·斯沃福德在《锅盖头》中给出了一个更微妙或许更准确的答案：
实际上，越战电影都是支持战争的，不论它的本意是什么，不管库布里克或科波拉或斯通的意图是什么。住在奥马哈或旧金山或曼哈顿的约翰逊夫妇会边看电影边流泪，并最终认为战争是不人道的和可怕的，他们会把这一切告诉他们在教堂的朋友和家人，但是在彭德尔顿营的杰森下士，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的杰森中士，在科罗纳多海军基地的杰森水手，在布拉里堡的特种兵杰森，在第29棕榈海军陆战队基地的兰斯下士观看了相同的电影，他们却感到很兴奋，因为电影中魔法般的暴力颂扬了他们战斗技巧的可怕和卑鄙之美。116
不幸的是，证据似乎支持斯沃福德，而不是特吕弗。如果斯皮尔伯格是正确的，那么很难想象五角大楼为什么会给好莱坞那么昂贵的支持来拍那些电影，例如《变形金刚：卷土重来》和《超级战舰》，还有电视剧《执法悍将》或《星际之门SG-1》，或制作它自己的电子游戏，或是在剧院大厅招募新兵（我曾经听说在一些放映《星河战队》的影院发生过类似事情，尽管我找不到相关资料来证实这一点）。没有必要用类似“军事—娱乐”复合体或“军事娱乐”这样的术语。
有一些科幻故事已经表达出将战争视为娱乐的观点，其中包括罗伯特·阿斯普林的《现金战争》117（与《安德的游戏》在同一期《科幻和科学事实》杂志上发表）、迈克·雷诺兹的《雇佣兵》118、乔治·亚历克·埃芬格的《窗帘》119、丹·西蒙斯的《去纳兰德的电子机票》120。在约翰·瓦利的《泰坦》（1979年）中，盖娅“女神”受到来自地球电视信号的启发，发动了一场战争：“你们这些人似乎很喜欢战争，每隔几年就来一场，我想我应该让你们试试。”121
尽管耗资巨大，但科幻小说却对战争娱乐的制作者有着特殊的吸引力，除了“闪亮的武器和漂亮的爆炸”以及权力幻想的超级英雄，它还能提供任何数量的可能的外星种族作为“没有面孔的炮灰”，尽管纯粹是假想的敌人，但它们可能的存在，需要对其始终保持警惕，并且具有为步兵带来永恒荣耀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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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科幻文学的市场份额和货架空间被史诗奇幻所取代，我们还会看到更多以龙和魔法剑等幻想图标命名的武器吗?
考虑到《指环王》和电视剧《权力的游戏》的成功以及更多奇幻电影和电视剧的前景，这当然是有可能的。几篇关于彼得·杰克逊电影的评论和报纸社论试图用“反恐战争”来解释它们的受欢迎程度，支持伊拉克战争的参议员里克·桑托勒姆在2006年的一次竞选演讲中对它们做了比较:“当霍比特人登上末日火山时，魔多之眼被吸引到了别的地方……它被吸引到伊拉克而不是美国，你知道吗?我想让它留在伊拉克。我不想让魔多之眼回到美国。”122 帕拉丁自行榴弹炮123的提议替代品被命名为十字军战士124，在另一位中世纪装甲战士之后；由米诺陶火箭发射的军用装备125；激光武器程序被命名为王者之剑126；士兵们正在购买龙鳞甲防弹衣。127怀旧情绪在美国很流行，尤其是在那些更倾向于支持军事行动的保守派中。
然而，美国军队不可能降低它对先进技术的依赖——恰恰相反——正如詹姆逊指出的，托尔金式的幻想“在技术上是反动的（保守的）”128。不论美国让军队看起来多么迷人，它也不可能仅凭人数上的优势，或是接受伤亡的意愿，就打败所有对手。它越来越可能依靠拥有优势的机动性和火力，以及像激光和电脑这样能更精确定位目标的技术。为了降低平民伤亡和友军炮火误伤事故，它还资助非杀伤性武器和类似机器人的遥控武器的研发（后两种武器是在五角大楼的要求下由iRobot和泰瑟国际公司联合开发的）。129因为有这样的依赖，美国军队几乎肯定会继续将科幻小说作为一种“读者易于接受的叙事类型”的资源130，如果只是因为它的“未来部队战士”计划更像钢铁侠131或《星球大战》中的帝国冲锋队员，拥有柯克舰长或韩·索罗的高科技技能，而不是像野蛮人柯南、阿拉贡或甘道夫，或者甚至是约翰·韦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