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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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大声的告诉丽贵人:黄河的洪流,并没有把他的小命要去,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你丽贵人该要死在我的剑下。
天已经大亮了,这个十七户的小山镇上,突然起了阵阵的脚步声,但玉柱子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轻轻拍着卓玉莲的肩头,用衣袖试去卓玉莲的泪痕,一面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你长得很美,尤其笑的时候,美中带甜,让人看了,有如炎夏冷饮,想不到你哭的时候,更叫人既怜爱又陶醉。”
带着泪痕,卓玉莲笑道:“这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
当二人走出房门,店里不见韩掌柜夫妇二人,但方桌上却摆好了碗筷,一盘卤肉,玉米汤外带一盘白面馒头。
二人找不到韩掌柜夫妇,却也觉得,既然已摆上吃的,那一定是为二人所准备。
卓玉莲走了几年江湖,似是很老练的样子,拔下一只银簪子,就在饭菜中试了一下,二人这才放心大胆的吃喝起来。
没有人开口说话,基至对望一眼也没有,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凑巧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般,谁也不理谁。
然而事实上正好相反,因为在他二人的心中,正有着千言万语,而这些千言万语,却也正在互相如电一般的交流着,也就是灵犀相通,再开口就有些多余的了。
就算是“最后的早餐”吧!二人刻意的的享受着,慢慢的吃着,对于外面的一些动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玉柱子吃的很多,因为他要把食物尽量往肚子里塞,塞到满肚子的思想被挤出来。他不要再有多余的思想,他要一心一意的打赢这场仗。
而卓玉莲却吃的并不多,看上去她也是不停的吃,只是真正咽下去的却很少,因为她心中塞满了玉柱子的嘱托,她怕吃多了,会把某一件重大的事给忘掉一般。
当玉柱子放下碗筷的时候,卓玉莲也急忙放下手中筷子,且又挤出一个浅笑。
而玉柱子已站起身来,把娇妻刘莲为她缝制的双莲花白绸披风,披在身上,系紧了带子,他什么也没有带,连那十来个小金元宝也没有带,甚至那面长江水帮的无上权威的小黄旗,也交给卓玉莲,长长的披风下面,只在腰间挂了那把“龙泉宝剑”。
二人走向门边,玉柱子伸手搂紧卓玉莲,只是那么深长的看了眼。
“不要哭,那会使我对敌的时候分心,你知道分心的后果吗?”
卓玉莲点点头,立即强忍着满眶的热泪。
于是,玉柱子一挺胸,大踏步走出这“韩家客店”,而卓玉莲,则手扶门框,看着这个她心中的爱恨交织的人离她而去。
是暂时?还是永远的离去?她实在难以知道,只有现在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多看上几眼,直到玉柱子的身影,消失在小镇以外。
当玉柱子大踏步迈向对面的这个长白山最险恶的插天峰的时候,东边的日头,像个烧红的大铜板,搁在峰上一般,而西面的山峰上,却正聚集着层层的雨云,于是,就在这一轮红日的照射下,西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一道七彩霞光的彩虹。
七彩是代表了什么?它能代表人生吗?
美丽的彩虹,却是那么的短暂,就像玉柱子这位小王爷一般,他今年尚不足二十,却如彩虹般的人生,已让他尝尽。
如果人生就如同彩虹,那么生命又何其之短。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生命,他们连彩虹的生命都不如。
所以,一个充实的人生,并不是论其活的久远而定,而是他们是否活得充实,活得有意义。如果是活得既充实而又有意义,虽生命之短如彩虹,又有什么值得叹惜的。
也因此,彩虹的七道色彩,正代表了人生中的七昧,那就是:酸、甜、苦、辣、碱、淡、臭,古人谁能否认他没有经历过这七味的任何一味?
怀中抱着“龙泉”,玉柱子现在的心情,是苦辣中带着淡淡的味道,因为,他要强迫他自己,必须在这短暂的一刻,对他的生命负责,对他的天职负责,而那个天职,就是他心中的良心。
杂乱的思维,并未因彩虹的消失而消失,但也正在他潮思起伏的时候,突然问,他愣住了,只见前面距离山脚的一处平坦地方,站了三十多个男女,他们手中俱都拿着钢刀,一副等候搏杀的情形,而这三十多人的后面,正是逼向后面插天峰的入山小径。
最前面的一对老夫妇,不就正是韩家店的韩掌柜的夫妻二人吗?
望着玉柱子大踏步走来,韩老头急步迎上前去。
“你终于还是要决定上插天峰了。”
“不错!”
“你可知道我们的决心是什么吗?”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
“错了,只要你回身转去,我们会拿你当成英雄,真正的英雄般看待。”
“如果我回头,只有你们三十几个人当我是英雄,但普天下的人,却必然拿我玉柱子,桢王惟一的骨血,当成了狗熊。”
“明理讲义之人,不一定非要动刀枪,难道你只有闻到血腥,看到遍地死尸,才觉得自己是英雄?”
“如果我不了断这一段发霉生锈的仇恨,天下之大,我玉柱子又何处能容身?”
“我再告诉你,你纵然搏杀我们三十多人,但你仍然无法到达插天峰上,这一点你可知道吗?”
玉柱子一愣,一把抓住韩老头的衣领,沉声喝道:“你快说,我为什么不能攀上插天峰?”
韩老头几乎双脚离地,只得垂着两手,右手的单刀,刀尖着地,但却心平气和的道:“你不会现在就杀了我吧!”
玉柱子一窒,松开抓住的老头的手。
整一整衣袖,韩老爹止住身后三十多人的冲动,这才对玉柱子说:“如果你能冲上插天峰,中间必须经过一条断肠沟,有一条索桥,连拦在这个十丈宽的断肠沟上面,我老实告诉你,关外卜家唯一的大力士——哈克肥,就长年守在那条索桥上,如果你想冲过去,我敢保证,你走不到一半,哈克肥就会把索桥弄断,而你,年纪轻轻的,就跌入那飞鸟都不能经过的无底沟中。”
玉柱子一听,心中不由火冒三丈,暗骂一声“他妈的”,一手推开韩老头,就要往山径上攀去。
但站在他面前三十多个男女,都是面无表情,闭嘴瞪眼的,望着玉柱子。
“让开!”
三十多人,就没有一个动的。
玉柱子不由得内心激动,心想:“他们关外卜家,是用的什么方法,让这些人甘愿为其效死?”
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生命是自己的?
为什么?
玉柱子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让,也许是他对这三十多个男女的忠义之举,大义凛然的自然表示,就算是一种崇敬吧。
其实玉柱子已到了骑虎难下的阶段,因为他无论如何,决不能就此回头。
于是,他也展开了游说的方式。
“各位,我玉柱子是为了一家三十五口的灭门大仇而来,各位这种表现,对卜家而言,已经是仁尽义至,就请让开,账总是我与卜二小姐中间的事,早晚都得解决的。”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果今天不解决,往后她卜二小姐的日子,不一定会过得舒坦,而我玉柱子,也像个缩头乌龟,见不得人。各位想想,好好替你们二小姐想想,也替我这丧家人想想。”
“扳指算算,我们的二小姐,也算是你的姨娘,你这种追杀亲人之举,就不怕天下人咒骂你?”
玉柱子笑啦。
只见她双眉一挑,说:“如果她是我的姨娘,她怎么会动手杀了自己全家?如果她是我的姨娘,怎么会把我追杀到滚滚的黄河中,仍不罢手?我看见了!别拿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唬我了。”
突然自人堆中步出一位看上去年纪是最大的老者,走到玉柱子面前,凛然的对玉柱子说:“老朽张正,六十年前,爹娘给老朽的这个名字,大概他们是叫我长大以后,去伸张正义的吧。可是老朽庸碌一辈子,但却只有一件事,值得告慰老朽父母于地下的,则是一个‘忠’字,所以老朽活得心安理得。”
只见这张正一面抚着花白胡子,面有得色的又道:“本来我活得好好的,也还想活个三几十年,不过自从小兄弟你到了我们这个小村镇以后,第二天我们就在揣摩你小兄弟的来路,还真有几个人,把你给猜对啦。你是来寻仇的,可是我们有许多杀你的方法,但我们却没有用,小兄弟,你知道为什么吗?”
玉柱子没有回答,只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个义态从容的老者。
只听老者又道:“是我们的二小姐,她告诫我们,只要是为报当年汴梁府灭门大仇的人找来,只管放他上山,不可加以阻拦。她还说,如果真有一天,有人会找来,那也是天命,是上天的安排,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属于谁的,别人即使强拿也拿不走,如果应该偿还的债,就算是死了,也要变牛马以还。”
玉柱子依然僵立在老者的面前,木然的不表示什么,因为他想的就是老者所说的,该他的,他是来讨债的。
老者神情开始在转变,突然,他义正言词的追问:“当你两手血腥的完成了你的报仇心愿以后,你又是个什么心情,难道真的活得快乐吗?”
只见老者把手中的一把单刀,在自己面前一横,尚未开口,玉柱子已双目精芒暴露,射人的目芒,逼视着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