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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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轻碰,箫陌举杯仰头一口喝下,久不沾酒,这曾经喝的惯口的梨花酿喝起来竟是与往日不同了,不似清甜留香,却是口齿间尽是辛辣,竟是辣的眼眶酸疼。
箫陌红了眼才抚着桌角,自嘲笑道:“如今真是不与往日了,这般温和的酒都沾不得了,确确叫顾少爷见笑。”
顾陵一口喝下,早已瞧出箫陌身子不适,便也爽朗地笑着推辞道“哪里的话,七公子酒量本是其佳,只是这绍兴女儿红却是极烈的。公子一时不适,也在情理之中。”
顾陵本是敷衍的一句话,箫陌却玩味地端起杯子细细的瞧,轻轻凑到鼻尖闻。
绍兴,女儿红?
心神一震,他只觉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空落落的不着边际。
他曾随微尘穆走遍天下,绍兴女儿红如此好酒怎会错过,梨花酿更是自己所制,他怎会尝不出区别。
只当有些蹊跷,他闻了闻,才惊觉,真是纯正的女儿红。
酒没有错,错的便是味觉,心中苦涩,难道他的味觉已经开始……减退?
想到这里,箫陌身子蓦地一僵,心中好不容易生出的孤勇化为须有,弹指芳华,如今才是真真开始发挥效用了?
思绪不过几秒,心神却已大变,箫陌笑的沉静,俏皮地偏过头笑答:“我倒是哪里的好酒,原是女儿红,如今得此一饮,果然入口醇香。”
尹芷岚与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接触,她自感心中酸涩不舍,望着他有丝犹疑,却见他一片坦然之色,却显得自己扭扭捏捏。
犹记得上次与双城离开琴楼时,他眼中的疏离。正如同此刻的清明、坦荡、无物。
尹芷岚只觉一切只是梦中注定,正如同每次他们的相离,她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她心痛若死,他却可以淡笑以对。
她不禁反问,那自己这般执着,到底有是为了哪般?不是庸人自扰么。
想通了这些,反而觉得天高雾远,竟是一身轻快,略略退出顾陵的胸膛,却是走到箫陌跟前,眼中再无波。
如此靠近,她的气息如此清晰可闻,箫陌的心,怎可能不痛。
但他太晓得如何才是对她最好的。眼中坦坦荡荡,哪里有一丝愧对。
芷岚想要望进他眼底,那是唯一的奢求,可是无波无澜,沉静如一潭古井,心中苦笑,终于是死了心,却才真真正正想要杀死他,断了自己的念想。
片刻才道“七公子,琴楼景色美极,不知道能否叨扰几日?早听说七公子琴艺精绝无双,却是想讨教一番。”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却是两人出口相拦。
顾陵怒极,横眉立目早已掩饰不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便是道“怎么如此不懂事?真是任性过了头!”
顾陵心知她性子倔强,家仇又怎能不报,只是如今她孤身一人,此番无过于送死。却见她心意坚决,反握住自己的手,缓缓朝自己摇了摇头,终于无奈,叹了口气放开了她。
箫陌本待说些什么,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顾陵与芷岚相握的手。
本就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不是么?
双城虽负了她,好在这金陵股少爷也是一表人才,他心中呢喃,尹芷岚,这么好的人,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啊。
此举自然是正中萧中石下怀。
阅人无数,暗卫近千,情报无双。
顾沉玉?当真是金陵顾家的大小姐么?不过是掩了身份的尹芷岚!
如今宝藏玉扣之谜未解,尹芷岚这番送上门来,却是以金陵顾家为挡箭牌,他本来还忧虑于怎么
将她扣留下,毕竟金陵顾家实在不适合得罪。
如今她自己开口,他自然欢迎至极。
便起身拍着顾陵的肩膀打趣道“贤侄大可放心,你且去边城易货,待你回来,侄女在我这里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拿我这太师的顶戴补给你如何?”
顾陵久经商场,自是懂得进退,见太师如是说,便好找个台阶下:“哪里的话,怕是给七公子添麻烦了才是。”
箫陌这才转过头,轻端着酒杯饮下另一杯烈酒,笑道:“确实……麻烦。”
把玩着这瓷杯,暗自惊奇,果然尝不出味道,真是神奇。
萧中石面色微沉,脸色已是不好看了。
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声刚好插了一句:“陌哥哥哪里麻烦了,珂儿正觉得没有人陪我玩呢。这位姐姐这样漂亮,天仙般的人物,我是再喜欢不过了。”
说着早已小跑到箫陌跟前,拉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的慌张,撒着娇“让姐姐留下嘛,留下嘛!”
箫陌这才放下酒杯,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眼中尽是化不开的宠溺,却笑着不发一语。
“珂儿,莫要闹了。你陌哥哥自是会应了的。嗯?陌儿?”萧中石揽过萧珂,轻点着她的鼻尖,说出此话,眼眸却从未离开箫陌。
箫陌挑眉,不语微微点头。
低下头心中叹气,尹芷岚……你果真是……不听话啊。
宾主尽欢,顾陵走后,芷岚依旧被安排在萝苑,物非人非,琴案上,没有了上古名琴枯甯,她的身边,亦没有了时时相伴的青衣。
窗外,海棠消瘦月如钩,冷风惯窗而入。
青丝随风而动,她薄纱覆体,任身子在冷风中变得越发凉,却未动。
顾陵昨日已经离开。
这茫茫世间,她还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身负家仇,箫陌你在乎什么?
萧珂?我便毁了萧珂……
宝藏图?我便将那玉扣摔碎了,你想都别想得到……!
琴楼?我便要让你瞧瞧,我是怎样将它化为须有!
金针入穴,箫陌苍白的脸上尽是汗珠,滴落在绵软地棉絮间,随即被渗透消失无踪。
“呃……!”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低哼。
“咬着!”微尘穆此时亦是满脸地汗,屋内的极低,两人俱是薄衫,却燥热的湿透了,微尘穆手微抖,看着黑血由中空的管状金针中冒出,终于微微放了心。
紧敛的眉,松开了些。
他从怀中掏出瓷瓶,正是南疏苇配置的奇药留魄,一粒喂与箫陌。
“弹指芳华。怕是抑制不住了。如今你味觉已在消退,接着便是视觉,听觉,然后便是一夜白头,然后……”他说不下去,终于叹了口气。
箫陌早知如此,如今听到师父说了实话,才道,一切都是定数。
他有心陪她,上天,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
离死越近,箫陌凄苦之际,却更觉得未做善美的事越是多,只盼能多做一些:“师父,还有多少日子?”
“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原说可保你十年无忧,是为了让你怜惜自个儿的身子。其实,如今的状况,若是你尽心调理,十五年还是有的。”微尘穆不看箫陌,只收拾着眼前的金针,轻快道。
“嗯。”箫陌淡淡点头。
微尘穆只收拾好东西,便转头笑道“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医治,万不可再动内息。”
箫陌眨眼笑“又不是真不想要小命了,哪里还敢乱动”
微尘穆无奈的笑着摇头,终是出去了。
门关上的刹那,箫陌却再是笑不出来了。
十五年无忧?
师父,怕是八年都是多算了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