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再执杯莫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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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抬起头,箫陌突觉自己如萧珂一般残忍,俱是将彼此逼到绝路:“若这是你要的,若只有这样你才愿帮我,好,你赢了,我们成亲,可以么?”
迎面而来的日光太过刺眼,萧珂不及闪躲,下意识举起左手去遮蔽,那人披着一身的风尘仆仆,
一身白衣,围绕他身旁的,尽是耀眼……
那是她曾经的——陌哥哥。
因为光差让她有一瞬看不清他的模样,披星戴月,离得那样近,她亦能感受到他的疲惫……
话语如此清晰地、刻骨的传来,在他薄薄的唇开开阖阖,一字一句打在她心尖上,措手不及……
明明心离得那样远,他还是如此知道她最想要什么,也最知道,什么最让她伤的彻底。
萧珂笑,苦涩却甜蜜,她知道他的目的,就像知道自己是如何步步为营的算计着他,轻而又轻:“好。我嫁。”怕他听不见,她又重重的点头。
垂下眸子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却悄然滴落……
箫陌视而不见,别过眼,漠视她来不及收拾地悲伤,冷淡如这桩婚事与他毫无关系:“那好,三
日后,我希望一切可以有个了结。”
萧珂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他们之间,他没有留给她任何余地。
她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可如此急切的赶来要她嫁给他的箫陌,从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她的心便以沦落……其实要的只是这样少?其实只是要他陪伴在她身边而已啊。
失声痛哭,她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就那么在意尹芷岚?你的心里,一丝丝没有我的位置么?!”
落花纷繁,这雪花竟堪比暖日里争相开放的梨花……
箫陌踱步而出,仰头看天空飘散的大片大片雪白,忽而闭上双眼,仿佛能够闻到梦中那扑鼻的梨
花香味,那魂牵梦萦的女子便是如此翩跹而至,踏着他不堪的过去,和不明的未来,没有商量的
走进他的世界,掠夺他仅剩不多的感情。
微尘穆走了……就如同来时的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亦无踪迹,留下的只是足够他服用一年的药量。
箫陌在空旷的院子里笑,雪白的世界里,独留他一人,他却想到的是被他留在长白山脚下的芷岚。
算起来,他实在欠她良多……似乎答应她的每一件事,没有一样真真正正做到了的。
就连最美的雪景,也是无疾而终。
“谁?”突如其来的微风被扰乱,箫陌皱眉,不喜被人打扰。
蓝衣男子未顿脚步,径自抓住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怎么样,南神医,想不到再见面,我们还都是孤家……寡人……”箫陌睁眼的瞬间已笑,话吐出了一半却在看到蓝衣男子面庞时停在了当中。
眼前的男子哪里还有当初半点谪仙气息,分明是个为情所苦的男子,箫陌不言已知其中滋味。
南疏苇唇边溢出一丝苦涩,复而道:“是啊,世事难料……”忽而惊悸:“箫陌,你的毒……?你听不见了……?”
箫陌笑而不答,微微颔首:“还好学懂了读唇语,你慢慢说,我可以明白的。晨风请你走这一趟,我本是赌一赌的。如今你在这里,想必已经见过圣上了,依你看……?”
“寒症未愈,久病复发,中毒亦深……怕是拖不过十日了……还是早作打算吧……”南疏苇声音轻而淡,似要化在这风中……
箫陌读懂略微反应不及,心中一寒,脱口忙道:“怎么会?我上次入宫夜探,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啊……”
南疏苇不答,从袖中帕子里取出一块晶状物体,递于箫陌,复而道:“此为鼓舌石,产自西域,数量极少,世上罕见,是西域王室女子用来调情的,用于香炉内,少量会产生幻觉,刺激神经,从而达到催情的效果。
这熏香无色无味,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少量闻取于身体也并无大碍……”
箫陌取过来,细细端详:“圣上是久被毒害?可是……并没有圣上……纵情……之事啊……”尴尬地掠过敏感字眼,箫陌神情略略不自然。
其实,这种事情……有时,是会上瘾的。
南疏苇微微摇头思索:“这种可能,我也设想过,可是,这东西根本不足以致人死亡!除非……”
“除非什么……?!”
南疏苇眉头紧皱,神色不复之前:“除非,是制成药。你是知道的,我师父是药王,江湖轶事,有药王怎能无毒王。当年我师傅制留魄压制百毒的毒性,那毒王便又制出了另一种毒来专门破留魄……那便是你服用的弹指芳华和阎王锁。”
箫陌捏碎手中的晶石,忽而打断南疏苇:“你是说……他们给圣上服用了阎王锁?那这石头?”
“阎王锁须连续服用十年才能积聚毒性,而发病,则需这晶石的熏香,作为药引。”
箫陌一震,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南,芷岚无事,魏晓婵那里我也会照应,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南疏苇哪里顾得上别的,平和的眉目中,尽是急迫,再不是淡然如水的他:“你知道晓婵在哪里?”
“只要你帮我拖住圣上性命再多些时日,到时,魏晓婵自会到你面前。”箫陌知道此时已容不得他再考虑别的,南疏苇已有走之心,如今,除了魏晓婵的安危,谁还能留得住这个男子?
卑鄙无耻,他本就是这样负情绝义的男子,又岂会怕多一个人要他的性命?
没有办法了呀。他没有时间再去耽搁……他已经等不起了……
如箫陌意料般,南疏苇气急冷笑:“琴七公子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奸商!如此讨价还价,真不知是厚颜无耻还是说你忠心耿耿?!”
箫陌依旧漫不经心,笑而接口:“南神医的夸赞箫某却之不恭就受着了。还望神医莫要让箫某失望才好。”
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箫陌独自一人负手前行,转身才望见那块匾额“萝苑”
听说,当日芷岚住的便是这萝苑?南疏苇叹气,望向已经极尽模糊的身影低语:“如此多情……箫陌,为何都不问问你自己的病情……?如今是失聪,接着便是失明,接着便是失语……哎……”
同是听风雨楼,同是一个说书先生,换了个天气,物是人非。
轻夹起桌旁的桂花糕,请放入口,入口即化,浓香依旧,尹芷岚一笑:“到这里要不尝尝这桂花糕可是可惜了。想来两年前我来时,最是喜欢,后来总是没有机会再吃,总惦记着要再来的,
来,你尝尝!”说着边给一旁的着粉红缎子绸衣夹袄的女子夹去。
众人顿时欣羡的望过来,更兼旁坐是一对新婚夫妇,那女子一见这清秀少年对那姑娘如此体贴温
柔,不禁捅捅自家相公,努努嘴,一副不满。
不错,尹芷岚此刻正是女扮男装,身着白色裘衣,冠着发,眉目间略显英气,甚是俊朗,也难怪
众人误会了。
不用说,那一旁的女子,不是那江湖一大奇女子魏晓蝉还能有谁?魏晓蝉瞧着众人眼光更是精灵
古怪,哪里怕过这种阵仗,就着那筷子便咬下一口,细细品了才道:“嗯,果然不同别家的味
道,别有一番滋味呢。”
正是此时,两人演的开心,众人亦集中精神看着俩人蜜里调情,台上的说书先生倒是不耐了,顿
时一拍板子,爆出个大料:“你们可知,江湖中近日发生了何等大事?又即将发生哪些大事?”
这下子众人的精神头可都被那江湖事调过去了。
那说书先生依旧拿着折扇一副悠哉模样,甚是洋洋得意,斜睨了芷岚晓蝉这旁一眼才道:“说
来,第一件怕是大家都或多或少听说过,那便是这两大联姻,一是双城公子取了唐烟,二便是魏
晓蝉嫁了南疏苇。这第二件说起来与第一件还有些关联的?你们知不知道啊?”
魏晓蝉挑眉,歪头与旁边人道:“我猜是你的事,可要赌一赌?”
“我猜他这件事怕是说不准,赌一赌又何妨?”尹芷岚端然自若,径自捏着茶杯抿着小口喝,才
抬眸笑道。
正是赶上了,说书先生坳不过众人的起哄,也吐了口:“这第二件事嘛,便是咱们这位江湖奇女
子魏晓蝉魏大小姐,虽然女追男,将那南神医逼入了洞房,却似是不得郎君心,终究被弃
了……”
魏晓蝉无聊地转着手指,丝毫不理会众人唏嘘地声音。
但那一字一句却似针尖般往尹芷岚心里钻:“哼,我便说强得来的没一样是好。瞧瞧,这便是女
子轻贱自己的后果!”
“可不是,前有尹芷岚,后有魏晓蝉,还不是送上门遭人嫌弃!”
“要不说呢,听说那南神医心中早有心上人的,哪里容的她啊!肯定是她死缠烂打。要我说,尹
芷岚也是一样,那琴楼七公子听说也是要娶了呢,可惜啊,为人家倾尽全家,新娘不是她!”
“可不是,哈哈哈……”
手攥的僵紧……尹芷岚进抿着苍白的唇角,蓦的,手上一暖,抬眸正是魏晓蝉冲自己暖暖地笑。
芷岚扯着嘴角:“你……?”
她难道都不会伤心么?还是这种话听的太多,早已麻木?
魏晓蝉捧起茶杯,塞给她手里一个,她的手瞬时温暖,尹芷岚缓了缓,才瞧着她自己也捧着杯热
茶,暖气朦胧浮动,她的笑虚无,声音亦飘渺:“我早说过,昨日总总譬如昨日死……我与他,
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烦劳大家费心,在下与妻晓蝉感情笃定,她没有强迫我,是我甘愿娶她为妻。我爱她亦如她爱
我。如今误会使她离我而去,在下必当带她回家的。还望各位莫要诋毁她了。”
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自门口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真是一粗布蓝衣男子背负着一个药箱遗世独立。
魏晓蝉未出口的话,随着他的突兀出现,茶杯自手中滑落。
尹芷岚别过头,意味分明地朝呆愣的魏晓蝉笑:“怎么着?感动了?”
强大地被拽着走,尹芷岚不懂:“你逃什么啊?阿南不是表白了么?你还要怎样啊?”
魏晓蝉没来得及解释,却见芷岚已然傻在了路中央,莫名的悲戚。
“怎么了?”
见芷岚不语,只望着对面的铺子,泪欲滴……
魏晓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香车宝马停在铺子旁,十里大街尽是婢子侍卫护佑。而铺子中,
峨眉淡扫,挽起碎发,锦帛着身,低调的奢华却独独显出女子的格调高雅,勾起笑,倾城之姿拿
起手中的布料,与旁边细细妥切照料的男子商讨些什么。
那男子背对着两人,看不清什么模样,一身白衣,独有一股子高华之气,却是一头灰白之发?
魏晓蝉仿佛意识到什么?不回头指着那男子道:“那……那不是箫陌?”
无人回应,她下意识去寻,才发现尹芷岚早已失魂落魄的走远……
漫无目的,尹芷岚咧着嘴角笑……
锦绣阁?他是来陪萧珂看嫁衣的?
他叫过她那么多声娘子,要了她最贞洁的处子之身,然后丢下她与别的女子嬉笑耳语,挑凤冠霞
帔?
泪如雨下,明明说好不哭的。明明说好,就来要一个死心的,就要自己走的干净彻底的,将这孽
缘断的清清楚楚。
尹芷岚问自己,是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
她已经与萧中石说了,他只要愿意将藏宝图交与箫陌,她便原谅他,认他做爹。如今是怎样?即
使他目的达成,她依旧不是陪他到最后的那一个?
他的苦衷是不是……他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