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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请叫臣妾咪咪

书籍名:《锦瑟年华》    作者:卓越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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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可以随便请老范到附近的咖啡馆坐坐敷衍了事,不想这老头子还真排场,直接把车开到香格里拉。在一楼明亮的大厅里,聆听钢琴师的演奏,静观幽雅的室内喷泉,老范翘着二郎腿要了壶哥伦比亚空运来的咖啡,三百多块,别提多惬意。

“好的咖啡就像一名好的球员,气味芬芳,历久弥新,细细咀嚼,说不定会在哪一刻品出意料之外的醇香。”老范说。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顺便半开玩笑地问了老范一句,“那我呢?我是什么样的咖啡?  ”

老范的回答甚至滴水不漏。他说:“袁,你现在还只是颗咖啡豆,终究会磨成怎样的咖啡,你我都无从知晓。”

我笑笑不语。

老范说:“孩子,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找你出来?”

“不是为了请客吗?”我不解地冲着老范摇了摇头,问,“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记不得了,不过,”老范说,“也许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想要看看那张表格的球员。”

我大骇!莫非,领队已经把秘密泄露给老范?

呵呵呵,老范一阵大笑,“小子,你以为没有我的同意,他敢随便给你看球队的技术统计?当时领队老陈找到我,说20号袁的自信心严重受挫,整日心不在焉,挂念着表格里的秘密。他担心你郁郁寡欢伤了身体,于是告诉了我。而我被你的上进心所触动,方才同意给你一点甜头……这回你知道了吧。”老范笑眯眯道。

我如梦方醒,原来是老陈怕我滋事,告诉了教练,而教练感动于我的执著,于是让我看了表格……忽然感觉这一场景特别熟悉,想了想,这不就是《愚公移山》的翻版吗!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

想来这球队的两位Boss里应外合还真是让人感动,那么您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之后该怎么做来着——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从此愚公一眼能从石家庄望到洛阳!我不用您为我搬两座山,您把一个赵旭给我搬开就成。我不光有上进心,还有点狗脾气,弄一败军之将挡在我面前整日吆五喝六换作谁也不会好受!

老范明白我的企图,只是若有所思地冲我微笑并不言他,俄而从包里拿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放在桌上,“袁,或许,你应该看看表格的另一半。”

那桌上摆着的正是领队老陈所说的“决定袁夙无法上场”的技术统计。我迅速展开,瞬间就愣住了。表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被打勾,反倒是成片的“叉”。这一次,赵旭的名字后仍然什么都没有标记,而我就惨了——传球失误率高居三甲,回防和抢断次数少得可怜,而抢断成功率居然是零!我也因此博得了全队上下绝无仅有的——两个叉!

“小子,现在,我可以对你说出我的想法了。”老范说,“球场就像棋盘,11对选手,11处对垒,每一个棋子都能左右格局。我看好你在进攻方面的技术与能力,但你还没有达到无人能敌的境界,或者说,还差得远。如果是这样,当你没办法撼动对方防守的时候,以你现在的防守能力必然将受到惩罚,而那时,溃败的将不只你一个棋子,而是整个棋盘。”

“我不解。可我是前腰啊,是协助前锋催城拔寨的,防守水平不足也无可厚非吧。远的说普拉蒂尼,近的说齐达内,小罗……防守能力也未见得高很多吧。”

老范听罢笑了,“你刚才的话有两处我不能认同。首先,现代足球,对球员的要求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苛刻。世界上最优秀的后卫是会进球的后卫,世界上最优秀的前锋是会做球的前锋,同样,最优秀的中场也必然攻守兼备。前腰这一位置已经日益‘后腰化’,按我的估算,五年后,足坛上前腰球员的数量将减至现在的五分之一。袁,那个时候你27岁,正是当打之年,可却要面临失业的威胁,听完我的话,你还要不要冒这个险?其次——对了,你刚提到了齐达内,他的确是足坛百年的一个奇迹,如果你能在五年后成为第二个他,那么我今天扼杀了足坛第二个齐达内。不过,我仍然会很荣幸,因为我可能因此而造就了足坛的第二个皮尔洛。袁,你听懂了吗?”

老范一定学过成语,并且知道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这番话我真是闻所未闻。以往我的教练们都是这样教导的:好好练球,练脚法,练技术,将来成为齐达内。今天听老范这意思,就算我成了老齐,他也指不定用不用我呢!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仿佛一夜之间成了被遗弃的孤儿,两眼茫茫,行弗乱其所为了。

老范充满智慧的眼睛闪了闪,“我们换个话题吧,袁,你对中国古典文学感兴趣吗?”

“还成,四大名著读过三部半,只有写清朝官宦子弟卿卿我我翻云覆雨的那个说什么也没能读下去。”我说。

老范说:“很好,那你一定知道《三国》里诸葛这个人吧,他曾经把他的妙计写在口袋里,一起发给他一个部下,让这个人每次遇到不解危机就打开一个,上面自有化解的办法……”

我这个汗啊,这老头分明是个中国通。他说的不就是诸葛良的“锦囊妙计”嘛!

老范哈哈一笑,“我喜欢中国,更喜欢中国的民间传说,那么今天就允许我这个老外funs效仿一次吧。”

“哎?什么意思?”

老范说着掏出一个工艺品小口袋,“我没有诸葛那么神通,只好每想一个就写给你一个。待会儿我走后你方才可以拆开,看完了不要问,照做就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老范说:“袁,我刚才一直想一个问题,就是一开始你问我的那个——我今天为什么会单独约你出来?现在我想好了,袁,你是22岁球员中的一个例外,你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究竟是怎样的气质,也许只有你这颗咖啡豆成为咖啡的那一天才能断定。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杯咖啡,而我,无论如何都会见证那一天的。”

老范见我满脸疑惑的样子不禁大笑,“袁,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哎?不载我回去吗?”我问。

“不必了吧,”老范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已经等你很久了,我占用她的至宝这么长时间,她该生气了。对了,付咖啡钱的时候别忘了给小费。”说完老范挤了个眼儿,跟个仙人似的晃着出了香格里拉的大堂。我望着他的肚囊,竟有说不出的崇拜。

打开小口袋,上书:All  that  you  should  do  is  being  a  defender!老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求我从一名合格的后腰做起。

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和桐桐摊牌。

出了大堂,我刚打开手机,桐桐的电话就进来了。我本想继续装腔作势,不料桐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听见女孩子的哭声我立刻没了辙。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袁夙,你就是把我怎么着了!你都不理我了,呜——呜——”

“哎,你别,天!”我一闭眼,完全慌了手脚,我说,“那咱也不至于整天都腻在一起吧,弄得咱俩像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这话是故意说给桐桐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光明磊落,你一清二白,跟棵小白菜儿似的,只是你千万别拿我当杨乃武。

桐桐抽泣着说:“可是袁夙,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昨晚整夜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在冲我笑,好容易熬到六点多给你打的电话,你还嫌我吵,早知道我半夜打多好啊……袁夙袁夙,你说句话啊,我喜欢你,我想时刻都和你在一起……”

说实话,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了“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的说法。哪个男人听见女孩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能不热血沸腾?更何况,说这话的女孩子美如水晶,赏其心可悦目,触其目可惊心的那般妍丽。我微微心跳,手心里全是汗,说不出话来。

我只好笨拙地应付了一句:“你少来,昨晚刚把我的饭倒掉,还扬言喂狗都不给我吃呢!怎么这会儿态度又缓和了……”

桐桐说:“那我向你道歉?”

“不必了。”

桐桐说:“那我下次去天津给你买包子吃好吗?它们肯定不和你争。”

“我才懒得吃!”

“那你和它们岂不成了同类?”桐桐小声嘟囔了一句。

“……”

桐桐在电话那端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脸由红变成了白。瞧见了吧,才两句话,又被她绕进去了。就桐桐这样的,给她一米阳光,她能灿烂出一片波罗的海!也罢!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那莫须有的爱慕杀死在襁褓里算了,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某只螳螂手臂挡在面前而拐弯抹角!想到这里我严肃了几分,我直截了当地说桐桐我有话对你讲。

“嗯?你要讲什么啊?”

“我想过了,这一段时间你和我走得太近了,这样不好,我要求和你保持一段距离。”

“保持距离?为什么!”

因为……我打定主意来一招“借刀杀人”,我坚定地对桐桐说:“因为我已经恋爱了,我爱上了别人。”

桐桐愣了好半天,“袁夙你骗我!前几天我问过你的时候你还矢口否认呢!”

“拜托,就这几天的事儿。都什么年代了,闪婚闪离的遍地都是,我不过是‘闪爱’了一下,至于这么惊讶吗?”

“那,那她是谁?”

我陷入了片刻的沉思。既然是“借刀杀人”,那这刀定要选一柄吹毛利刃,寒光过处干净利落,两情若非久长时,又岂能黏黏呼呼?而且我深知桐桐是一块难剃的骨头,一般的民间女子不会令她知难而退的……

“说啊!她是谁?”桐桐又问。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桐桐啊,她就是那个水晶熊的主人,我们球队老总的女儿。”我这样回答了她。

另一端静了约三秒钟。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一阵大笑。

瞧瞧?这一刀的手法刚刚好,正切到神经上。她为什么会大笑不止?还用问嘛,肯定是受了强烈的刺激,无法自控了。

“袁夙你还真会讲笑话,你们老总的女儿?嗯?你认识人家吗!”

我的眼睛有点发直,不过仍然坚持着把戏演好。我说:“桐桐你冷静点,我自己女朋友我能不认识吗?我,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她。”

“你女朋友?青梅竹马?那好,袁夙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她……我……”

我说:“你先别吵,等我慢慢讲给你听。我们老板呢,姓周,她是老板的女儿,所以呢……她也姓周,也姓周……”

“废话!我问你她叫什么。”

“你别急嘛,容我喘口气啊。她呢,叫周……”

我心急如焚,居然执著到问我她的名字,她叫周什么我哪知道啊!我大脑迅速开始工作,记忆里的周姓女子全部过滤了一遍:周芷若,周海媚……可哪个也不能用她身上啊!

“周什么?”桐桐叫。

“周……”

“周什么!”桐桐继续大叫。

“周咪咪!她叫周咪咪。”我说。关键时刻,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名字,说完之后我一身冷汗,总算逃过一劫。这回该桐桐沉默了。

“Such  a  awful  name!”桐桐嚷道。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可以收线了吧?”

“等等——”桐桐说,“可是袁夙,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刚才所言是真的,而不是为了让我退缩?”

“那,那你想怎么样啊?”

“袁夙,你爱她吗?”

“很爱很爱。”

“那好,除非你发誓,你发誓你的女朋友是周家的千金,你发誓爱她!”

桐桐的蛮横无理进一步点燃了我的斗争的决心。我说:“好,我可以用人格发誓:袁夙的女朋友是周家千金,袁夙很爱很爱她,非她不娶!”我擦了把汗,人格真是件好东西啊,看不见,摸不着,用来发誓刚刚好。说完这句话,桐桐在电话一端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呜呜咽咽的声音,我辨别了半天,最后确定:她一定是在哭。

我说:“桐桐别哭了,我也很无奈,但爱情是排他的,当你专心爱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你很难再对另一个用心。如果你还在意我的话,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个女孩。你也要加油,我会在心底默默祝福你的,请你别难过别难过……”

桐桐整理了好半天情绪,终于可以说出完整的话。她说:“袁夙,我难过……我难过得肚子都疼。刚才你的话我权当没听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她比我对你好吗?她能比我付出多吗……难道就因为她是你老板的女儿?不可能的,你不是那种势利的人。袁夙,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你就像个透明人,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你心无杂念,我请你吃饭,你都挑最便宜的吃;我用车接送你,你没有半点优越;我穿最漂亮衣服和你约会,半个城的人都被我迷倒了,你都没有正眼瞧我一次。袁夙,我想知道她是靠什么把你拿下的,我想输个明白!”

这丫头,怎么这样犟啊!我算明白了,要想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就得玩命地作践自己。我说:“桐桐请你现实一些,你说的那个人不是袁夙,袁夙比他身上少俩翅膀,脑袋上少个圈儿。是人总要势利,势利总要比较。山珍不如海味,海味不如飞禽,你请我吃鲍鱼龙虾,人家请我吃极品宫燕!你的奥迪虽好,可是减震太差,我不大习惯,我只习惯她那台高配的保时捷‘卡宴’!”

“‘卡宴’?太夸张了吧,她有你说那么奢侈吗?”

“当然!我袁夙看上的女孩子怎能寒酸?还有,桐桐,虽然我承认你也很漂亮,但是你要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是最最漂亮的。她不笑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置身寂静山谷,任谁也不忍打碎的一种宁静;她生气的一刻就像上古时代的冰峰,站在冰峰的脚下的人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有一种比冷更Cool的感觉叫作麻醉;她笑,冰雪瞬时融化为一泓春水,淹没整个城市……什么才叫一笑倾城?刚才你不也说了么,你只能“倾”半个城,而她能替你把剩下那半个也“倾”了……你想想,还怎么和她去比?”我抽了抽鼻子。大概是形容得太完美了,说到这里我竟有些伤感。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我问。

“听你这么说,她的确是个完美的女孩子。刚才我在想,还要不要再和她竞争那么一下……”

“太迟了!”我一咬牙,只得祭出最后的杀招!我说,“桐桐,太迟了,我已经,那个那个,上了她的床。”

“啥?”

“我已经做了。”

“我没听错吧袁夙?我理解能力差,你慢点说。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她家没有沙发,于是你,到她的床上……啊,坐了坐?”

“我们一晚上三次。”我说。

“呵,呵呵——”桐桐干笑了两声,“男人这么用不废了?袁夙,你行不行啊?”

我继续咬牙,“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男的行不行完全看女的。你知道什么叫千娇百媚吗?明白什么叫极尽妍态吗?她在床上的表现,那真是……”

电话那端变成了忙音。电话那端终于变成了忙音!桐桐到底听不下去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哼哼,小样儿,跟我斗,你那道行还太浅!

头顶一片乌云游过,起风了。我穿梭在B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几分钟之前我刚刚摆脱了桐桐,现在,我自由了。我观赏着别致的街景,极力挥发着我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点快乐?

天边一道闪电破空划过,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有序的街头一下子变得混乱。我安静地走在惊慌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或许,每个幸运的人都会在生命里遇到这样两个角色,一个是你心中惴惴不安的鼓声,你的心情时刻随着她的喜怒时起时伏,为之怦然心动,不知疲倦。另一个是你镜子里微微上扬的嘴角,想到那个人,就会不知不觉沉溺在她制造的感动中。

我足够幸运,又足够不幸,在我被笑容包围的时候,忘记了去看面前的镜子。待我终于想看看镜子里记录的表情,我看到的只是一张茫然无措的脸。

下了车,我顶着瓢泼大雨向回走,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喜欢桐桐,我也不想再见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了进去。算了,历史的车轮已经无情地粉碎了螳螂手臂,就不要倒回车再碾一次了。顺便说一句,这是我半个小时之内第16次看手机。漫天的雨就像倾倒在脸上,我使劲地抬起头。仿佛桐桐就站在我的不远处,站在袁夙22岁的生命里,翘首企盼,她浑身湿透,缓缓对我说:袁夙,下雨了。

我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地回到训练营的时候,裤兜里鞋子里已经浸满了水。

领队老陈见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啦?怎么浇成这个样子?我说你这孩子,放半天假也不好好休息,顶着这么大的雨出去玩……就算你没车也可以打个电话啊,随便找个人也把你接回来了……瞧你这一身湿的,跟捞的似的,着了凉我看你怎么办……哎袁夙,你怎么不说话?孩子,你怎么啦……你快说话啊……”

老陈使劲摇着我的肩膀,我缓了老半天,好容易挤出几个字,“我……冷,真冷……”

老陈赶紧给我推进了更衣室。接触到热水的一刹那我才又活了过来。

冲了个热水澡,我浑身舒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老陈递过来一个包装袋:刚才一个女孩送来给你的。我拆开一看,Dior的绸丝衬衫,紫红色的休闲款,大气而雅致,不愧是购物专家。拿起衬衫嗅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我想。继而我愈发难过。

赵旭他们这会儿已经准备就绪了,我看见这厮弄了件雪白的衬衫,配了条五颜六色的领带,领口处的扣子系上又解开,解开又系上,在镜子前晃来晃去弄得我十分烦躁。我换上桐桐买给我的紫色衬衫,冲着镜子,只一眼便照出了容光焕发的感觉。王臣一旁打趣道:这么着,瞧你俩的意思不像是随礼,怎么感觉是去相亲呢!

我低头没说话,把玩着手里的礼品盒。半晌,我把礼盒递给王臣,“哥们儿,我……今天不大舒服,要不,你代我送了吧,我不去了。”

王臣说:“别啊,去老板家见见世面多好啊,据说老总的女儿漂亮着呢,礼物咱不能白送,得养养眼才好吧。”

那个周咪咪?

我苦笑了一下,方才因为她我已经丢了半个城,不提还好点,提起她,恍惚中一副罪魁祸首的模样。而我,居然当着桐桐的面把她形容得那么完美无瑕,并且一会儿还要面带笑容亲手把桐桐最心爱的水晶树袋熊送给她……我真是疯了。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我今天已经疯疯癫癫了好几个小时,上帝什么时候才会把我灭了!

周老板的别墅和香港影视剧里的富豪住所一般不二,白色的三层别墅,戈特式的尖屋顶,屋前是高档的游泳池,屋后是平整的草坪,修剪得跟高尔夫球场似的。踩一脚上去都有股心旷神怡,宠辱协忘的牛叉之感。

宴会在正厅举行,周老板立在会客厅的中央,面拂微笑,接受着来自八方的祝贺。高高树起的杯塔,同样高耸的生日蛋糕……一派华贵典雅的景象。

这是我第一次见球队的老总。偷闲看了两眼周泰然,不禁暗自佩服。那个年过五十的男人身材魁梧,目若朗星,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族的气质。一个年过半百之人竟然能保养得这么好,令人暗暗称奇。我一边打量着周泰然,一边想象着他年轻时的样子。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这样一位睿智的企业家,嫁给他的那个女人,该是怎样一种荣幸?

我寻了半天,并不见周太太。领队老陈说,周太太曾经与周老板一同创业,打下了邦泰的半壁江山,后来因为操劳过度,在八年前的一场大疾中病逝。前一段她女儿出国读书,周泰然孤家寡人,想一想,也挺悲凉的。张永在一旁插嘴道: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他周老板真是好命啊!老陈笑笑不语。

“那周老板没有续贤吗?”我问。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感兴趣。

“没听说。”老陈答。

张永说:“得了吧袁夙,像周老板这种身份,一线明星挑一挑,二线明星任你包……知道什么叫一‘炮’走红吗?续贤?你脑子坏掉了吧?”

我不置可否,毕竟,这个时代,怀财不“遇”的男人又有几个?

这次老陈有点听不下去了,他说:“你们这些娃娃见识还太浅,如果你有几个亿,你可能挥霍到一千万就已虚脱,周泰然比你们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个人生活很节制的,难能可贵啊。”

主教练老范今天打扮得格外风骚,这么热的天,西装革履,还带来了一瓶珍藏了数年的红酒。接下来周老板和老范分别致辞,宴会正式开始。老范问周老板为何不见贵千金?周老板对老范一笑,“小女在外疯跑了一天,这会儿正在楼上化妆,不必等她,大家请慢用。”

我想象着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咂着猩红的嘴唇拍着猴屁股一样的脸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情景,不禁笑出声。老陈说:“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这满桌好吃的简直太对我胃口了!”

老陈乐了,“那你就多吃点。”我也没客气,筷子上下翻飞,把赵旭他们都看傻了。吃着吃着,桌上的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怎么了这是?张永捅了我一下:别吃了你,老板的女儿出来了。我心想那更得多吃点,不然一会见了她我怕再也吃不下东西。

嚯——周围一片愕然,我知道,周小姐终于登场了。我一边大嚼,一边偷望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吓得直挺挺立在那里,下颚一动一动的,再也咽不下一点东西——我噎到了!

那个老板的女儿!她,她她她……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晚礼,款步走下楼梯,短发上亮闪闪的饰物晃着在场所有嘉宾的眼睛。她手执一束鲜花,顾盼神飞,表情自然而优雅。她施了一点妆,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眉毛轻轻一挑,活活一个诱人跳海的精灵!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瞬间掌声雷动。周小姐微微笑了笑,那微笑穿过大家目瞪口呆的神情,穿过经久不息的掌声,落在人群中一个人的身上……

大家的目光随着周镁桐的微笑慢慢攒动,最终也落在那个家伙的身上。那个可怜的家伙打了个饱嗝,还有一口没咽下去的生鱼片差点喷出来。

桐桐!

周镁桐!

笛卡尔不是说我思故我在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思考,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迎着周镁桐迷死人的微笑我TM全明白了——为了躲避大鱼的追杀,我钻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正在我洋洋自得的时候,泛起一丝光亮,我才发现这漆黑的“山洞”竟是大鱼的肚子!

桐桐冲着宴会的主持耳语了几句,那个男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过麦克,我就知道事情不妙。

“请周小姐的朋友,袁夙先生到前台就座。”

嚯——又是一阵惊呼。

这妮子疯了!前台落座的都是主要客人,除了老范和他的翻译,剩下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不是富翁就是厅局长。我他妈算哪根葱啊?

麦克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队友们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吃喝了,几十人用同一种表情盯着我。桐桐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抿着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离开座席,牵着我的手来到周老板的面前。

“爸爸,就是他!”

……

周老板回过头,欠了欠身,仔细打量着我。

这会儿我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板微微一笑,“袁夙,是吧。”

我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这个时候我如梦方醒,从桐桐出现一直到今晚,发生的一幕一幕我全部回忆起来:1800元的贵族蛋糕,高配的奥迪越野,流利的口语,灵通的队内消息……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就是老板的女儿呢?而我也够牛的,逼着老板千金吃了半个月的麦当劳,让她穿五百块钱的衣服陪我逛街,刚刚惹她哭了一个钟头,而且曾间接剪去她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我靠,老虎屁股还摸不得呢,我倒好,直接把老虎女儿的鬃毛给剃了!想到这里我抖若筛糠。

周泰然握手的时候表情自然,仿佛早有所备,目光和蔼而又透着威严,我的手心不自觉冒了汗。周泰然冲周镁桐道:“是不是该给你的叔叔伯伯们介绍一下啊?”周镁桐的脸上飘过一丝彤云,低着头撒了个娇。座席上的贵宾们会意地笑着。

最夸张的就是老范,笑得手舞足蹈不说,还冲我挤眉弄眼。

我挨着老范和桐桐落了座,规矩得就像刚刚砍了樱桃树的华盛顿,一副大祸临头的无助表情。桐桐一边笑眯眯招呼这客人,一边正襟危坐用牙缝和我对话。

……袁夙你不是想看美女吗?

……你总低着头干吗,美女在地上吗?

……你不是想吃山珍海味吗?怎么不吃?

……快吃!

我抬头看桐桐,皓齿洁白,笑容可掬,不禁疑惑那声音是怎么挤出来的?

这饭没法吃了。

我谎称去洗手间,欠身离座。然后给桐桐使了个眼神:出来!

我躲在洗手间外,远远地,看间桐桐走了过来。

“周镁桐!”我大叫。

桐桐来了个飘飘万福,“请叫臣妾咪咪。”

我说:“你少来!你丫就是个阴谋家,想这么狡猾的计策,你损不损啊?”

“哎?你说反了吧,刚才又是‘金蝉脱壳’,又是‘借刀杀人’的,只不过狡猾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吧。哼哼,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了一下而已啊。”

“……”

“你……你让我跟全队上下怎么解释啊?”我搓着手犯了难。

桐桐说:“我跟我爸解释的时候都没犯难,你有什么好难的?”

“你怎么跟你爸说的?”我猛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把揪住桐桐,厉声问道。

“如实说啊,说你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连你连我穿开裆裤的时候都见过……你说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我晕,我倒。我说:“桐桐我求你了,咱别玩了,既然咱们青梅竹马你就应该知道我从小心脏就不好,这么大场面,我往那儿一坐心里跟装头大象似的。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跟周老板介绍我的。”

桐桐一笑,“还能怎么说,你没看见爸爸对你满意地微笑吗?我告诉他:袁夙是我男朋友。”

我一字不漏地听我周镁桐的话,浑身的血全都涌上了脑门。我说周镁桐你疯了吧!这话你也敢随便说?

桐桐一直微笑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喂!我怎么是随便说呢,我是复述你的原话嘛!你记得你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吗?你发誓爱周家小姐,你非她不娶!”

……

“那个,那个……桐桐呀,其实呢,这只是一个误会……”

“袁夙!”桐桐猛然打断了我的话,“袁夙,你还记不记得你拿什么发的誓?你……你,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扎着手,惊慌失措。我靠,这简直冤比窦娥,我什么时候拿人性说事儿了?我说的是人格,说了不算最多是降格,可不至于乱性啊!我张了半天嘴,不敢多言,因为我看见桐桐委屈得眼泪已经围着眼眶打转儿了。不远处,她老爸正在宴会上觥筹交错,把寿星惹哭了我就全完了,她老爸可以像捏臭虫一样捏死我,让我永远滚出中国足球圈,让我的球技白费,让我的大学白念,让我找不着工作,连猪肉都没地儿卖……

“周镁桐,算你狠!看在这么多人在场的份儿上今天我忍了,等过了今天你一定要跟周老板澄清事实,你要不说我就亲自说。”我说。

桐桐一听破涕为笑,“好啊,只怕你过了今天就会打消念头,现在距午夜还有6个小时,6个小时之内拿不下你我就不姓周!”

桐桐兴高采烈地和我手挽手回到宴席。周镁桐6小时俘虏袁夙之终极大招也从那一刻开始正式启动。

主持人宣布,赠送礼物仪式正式开始。本次仪式采用西方的传统,男嘉宾们分列两旁,小寿星桐桐站在中间,赠送礼物的男士可以获得亲吻周千金的机会。话音未落,嘉宾席上欢声一片。

我当时就晕菜了,惊愕地看一眼桐桐,她这会儿羞得脸颊通红,抿着嘴微微带笑。我偷眼看周泰然,表情还真是泰然,仍旧笑眯眯地盯着她宝贝女儿的一举一动。这父女俩,神态跟一个模子抠出来似的。这受上流社会熏陶的人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啊!

桐桐的粉脸上淡淡的彩妆宛如鲜美的桃子,让我想起一首七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可几分钟过后,这鲜桃会烙上二十多个抽象印张,每一张血盆大口都地盯准了桃子最娇嫩的部分,垂涎欲滴。

我看见王臣这会儿已经兴奋得上蹿下跳了,他的礼物是四个景泰蓝的瓷娃娃,并且打了四个包装!我靠,这厮不是想把礼物分成四次送吧?周镁桐啊周镁桐,只怕你这桃花小脸儿不时面目全非,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禁想起了那首七言的下半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哀哉,哀哉。

只有在电视剧中一见的“献礼仪式”在一片欢呼声中进行。我埋下头,一眼都没看,太心惊肉跳了。端起酒杯,独自啜了一口,一股辣气涌上心头。要知道,那散发着迷香的鲜桃连我都不曾碰过,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这帮小子。而我此刻的感受恰恰就像这杯烈酒下肚,微微痉挛。向远处望了望,我看见赵旭一个人在空荡的座席上,苦闷地自斟自饮,少顷抬头看见了我,冷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宴会上,各桌的声势山呼海啸。桐桐重新化了妆,又坐回到我身边。

她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了,生气啦?”

“没有。”

“呵呵呵,袁夙,你口不对心的样子真可爱。他们送我的礼物我都不喜欢……喂,拿出来吧?快把我的小熊拿给我!”

我说:“周镁桐,太没劲了点儿吧,哪有自己给自己选礼物的?还有刚才的一幕,弄得众星捧月似的,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桐桐的笑容退去,“袁夙,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会相信吗?

“有些东西你只看到了华丽的外壳。我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妈妈离开八年了,八年来,我从没有今天这样开心。我在美国留学三年,在那里我没有一个朋友,也没人送我礼物。记得第一年的圣诞节,爸爸买下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礼品店,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长统袜,满眼的水晶雕塑,鼓风机里纷纷扬扬的人造雪花……我打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开心,在里面玩了一个钟头。其实,你知道吗?我在里面足足发泄了一个钟头,后来我累了,伏在雪堆上,看着自己的眼泪将雪人烧出一个一个的蜂窝……

“我和爸爸很富有,我们有一个金钱的王国,王国里很凄凉,国王和她的女儿相依为命。我是爸爸唯一的快乐,只有我才能见到他发自心底的笑容。但是更多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他的忧伤,我看见他深夜披着衣服,独自站在客厅里,对着窗子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背影虚脱得像一个可怜的孩子。袁夙你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吗——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因为上辈子无法光明正大地对她好,所以罚他这辈子毫无保留地疼爱她……呵呵,不光是这样,女儿还是爸爸上辈子的债主,前世他欠了我两大笔银子,所以今生他无怨无悔地替我买单。今天的宴会也是爸爸偷偷安排的,还让你们都准备了礼物,给我惊喜,直到昨晚才告诉我。所以我早晨约你偷偷逃出去,可是你非要来见什么美女,现在反来怪我!”桐桐撅起嘴。

“哎?那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周家千金的身份?”

“嗯,”桐桐点点头,“要是想告诉你我早说了……袁夙,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太多,我要你安心的练球,就当我是个普通家的姑娘。”

听完这段故事,我盯着桐桐晶莹剔透的眼睛,顿生了几分感动。空气变得暧昧,我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我说:“刚才那一人一个热吻,一定吻得你欲仙欲死吧?”

桐桐说:“?!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一脸痘痘的叫王臣是吧?”

“对啊。”

“靠,他跟我来真的!别人都是装模作样地走个过场,他……他他他直接给我来了个‘湿的’!而且他还口臭……袁夙,这是你最后一个赛季与他做队友了,赛季一结束本姑娘就让他消失……”

我笑得肚子都疼。

宴会在桐桐切蛋糕的一瞬被推向高潮。

周老板发话,邀请全队前往邦泰娱乐城续摊儿。老范自称到了量,很委婉地推托,其实我知道老范是海量,芝华士当啤酒喝,连冰块儿都不加的主儿。看得出,老范对周老板骄纵队员表现出一丝担忧,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领队老陈忙得一头汗,眼看手下的队员们喝得口歪眼斜一个个像中了鼠药的小耗子一般呈咿呀之态,连连摇头。

最后老范勉强同意给球队放一次假,但是十二点之前必须散摊儿!态度坚定得无隙可入。桐桐看了下表,距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

“袁夙,你来吗?”

我说:“还是算了,我不喜欢闹哄哄的场面。”

桐桐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乖乖状,“袁夙,来嘛来嘛,权当是为我庆祝好不好?”

我笑着摇了摇头。

桐桐又清了清嗓门儿,做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动作,“袁!我现在命令你,去陪周镁桐小姐开夜场,胆敢违背让你做一年冷板凳!”

“嗯,模仿得挺像,不过老范从来不提倡球员去PUB。”我说。

桐桐气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叉着腰说:“袁夙你个猪!我还有好多你想了解的故事,你要是不来就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为了防备媒体的追杀,我们没有乘坐球队的大巴,一票人马自行前往娱乐城。有家属的带家属,没家属的,桐桐一个电话直接从B城电影学院表演系调来一个班,清一色的美女!周泰然早有安排,提前将娱乐城最豪华的一层腾了出来供我们潇洒。四周全套的世界知名音响设备,酒廊里飘着顶级腐蚀甜酒的香味,满眼都是低胸装的美女直抒胸臆地跟你SAY  HI。靓男倩女们在灯光和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已经起了反应。一个领舞DJ跳上台,舞池中瞬间达到沸点。有人在身后轻轻扯我的衣服。回过头,桐桐正恬然地看着我,“袁夙,你跟我来。”

我随着桐桐下了一层,这一层静悄悄,是一个静吧。

“楼上是爸爸包的,这一层是我包的。楼上给整个球队,楼下只有我和你。”桐桐说,她冲着向服务生点了点头,三秒钟过后,四周亮起了星点橘红色的灯光。服务生拿过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盏银质烛台。他将烛火点亮,放在中心的一张檀木圆桌上。借着烛光,我看见圆桌的两旁没有座椅,而是两个树藤编制的秋千。

一个手持萨克斯风的侍者轻轻走了过来,“小姐,要来一曲吗?”

“嗯,就来那首《望春风》吧。”桐桐说。

桐桐坐上了秋千,烛光荡漾,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橘红色,今夜的桐桐光彩照人。乐曲缓缓从侍者的指尖溢出,桐桐就那样怔怔地看着袁夙,不说一句话。

我干笑了两声打破了沉寂,“桐桐,故事可以开始了吧?”

“嗯,”桐桐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21点整。桐桐把手机关掉,缓缓地扬起脸。然后我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袁夙,距离午夜还有三个小时,现在你真的坐在这里了。一梦三年,分秒不差。袁夙,如果在世界的另一个半球,有个女孩等了你三年,你会感动吗?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她入睡的时候你刚刚起床,她打着呵欠向你道早安,可是一想到你,就再也没了困意。她起床的时候,你已经熟睡,只是你会在梦里见到她吗?”

眨了两下眼睛,听着桐桐突如其来的话我全然不懂。

“你说那个女孩,她是谁啊?是……是你吗?可……三年前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桐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么,这个你总应该认识吧?

我看了一眼,是我三年前丢失的MP3。何止认识,简直痛断肝肠。那一年只有三件事曾让我刻骨铭心,并且它们发生在同一天。第一件是在大联赛资格赛中,我们在主场以3:2力克B城理工队。那时的B城理工是大联赛卫冕冠军,光拉拉队就装了两辆大巴,浩浩荡荡从B城开赴我校。结局却是被如有神助的袁夙三度攻破大门,灰头土脸地返回B城。那是我大联赛生涯里最出色的一场比赛。第二件事,在获胜的同天,我斥巨资购来的MP3不慎遗失。我泪眼婆娑地翻遍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并且用二十块钱收买了一捡瓶子的老头在球场里找了一夜。如果说老头的尽职尽责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的表现,那么突然之间又来了仨老头,以积极拼抢的精神零报酬披星戴月地搜寻,把我感动得一脸茫然。结果可想而知,我再也没见到我那心爱的MP3。那第三件事,也是我永生难忘的。我永远不想提起。

如今,我真切地看见我的mp3正在桐桐的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袁夙,你太让我失望了。一个MP3都能让你刻骨铭心,你就忘了那天你把一个美女扑倒了,压在身下有半分钟?”

我差点一头从秋千上折下来。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样生猛的表现?

呵呵,桐桐笑了,笑得很安静,“袁夙,我知道你记不得了,我就喜欢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扑倒的那个人就是我。”

在下面的这段时间里,桐桐把三年前那一幕重新描画。如果说现在的桐桐就像一朵盛放在袁夙生命里的花,释以芬芳,授以惊奇。那么,伴着那曲《望春风》,她让我看见了一株小花的生根发芽,还有三年以来孤独的,日复一日的浇灌与成长。让我明白,美丽的花通常有美丽的因由,就像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