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奥卡姆剃刀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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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部分：科学与伪科学
引申话题：精简原则
“奥卡姆剃刀原理”是由奥卡姆的威廉（William of Occam）提出来的。根据该原理，假如同时存在两个（或更多）与现有数据相符合的猜想，则应该相信其中用到假设最少的那个猜想。奥卡姆剃刀原理的拉丁语原文写作“Non sunt multiplicanda entia sine necessitate”，翻译过来就是“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对于自然万物的成因，我只认可那些既真实又足以解释其现象的原因，其他皆属多余。
——艾萨克·牛顿
某位UFO爱好者曾跟我聊起奥卡姆剃刀原理。在他看来，该原理简言之就是对任何现象的不同解释，其中最简单的往往也最靠谱。他认为这一原理恰恰能够证明外星人曾光临地球。惨遭肢解的牛、麦田怪圈、目击飞碟及遭到绑架的报告，以及各种各样难以解释的现象，似乎都能和外星人扯上关系。而针对上述每一个现象，科学怀疑论者都能给出一套专门的解释。相较而言，前者（即外星人为所有现象的唯一解释）要简单得多，所以根据剃刀原理，科学怀疑论就应该接受外星人造访这个说法。
奥卡姆剃刀是一项逻辑原则。就像刚才这位UFO的粉丝一样，人们经常引用奥卡姆剃刀原理，但真正理解它的人并不多。实际上它只是一条行之有效的经验法则，能够帮助你厘清头绪，而并非在逻辑上必须奉行的准则。不过，不懂得奥卡姆剃刀原理倒的确会导致轻率的结论。
人们往往把奥卡姆剃刀原理通俗解释为：“在不止一个可能的答案中，我们应该选择最简单的那个。”但是原作者奥卡姆的威廉的原话是这样的：“Numquam ponenda est pluralitas sine necessitate（没有必要的话，就不要想着更多）。”
通俗解释之所以与原话有差异，问题在于它忽略了剃刀原理的真正要点。再说，最简单的答案不见得就是最理想的那一个。例如在医学领域，“最简单”意味着“做最少的诊断”——恰与西卡姆格言（Hickam’s dictum）说的相反。后者说的是，“病人乐意得多少种病就能得多少种病”。就此定论（有些人会这么做）奥卡姆剃刀原理的作用有限并非正解，关键在于究竟怎么去理解这一原理。
让我们换一种说法（这么说也更准确）：奥卡姆剃刀说明了以下原则——应当尽可能地减少新的假设。我们不可把“新的假设”与“额外增加的解释或诊断”混为一谈，这肯定是不对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身上的疾患也会越来越多。越是普通的病就越容易发作。另外，一种病很容易转化为另外一种病，或者好几种病都来自身上的某处隐患。比方说失眠病人常常容易过度肥胖，而过度肥胖导致的睡眠呼吸暂停反过来又让患者更加容易失眠。过度肥胖还会让人患上2型糖尿病，并由此导致各类并发症。最终，我们会带着一份长长的清单来医院寻医问药，上面写着各种明确诊断——都是一些常见和容易并发的病。
比起用一种非常罕见、证据不足，甚至是伪科学的诊断来解释患者的症状，奥卡姆剃刀原理更倾向于用多种不同的常见诊断来解释病情。因为某种罕见或未知的疾病可以视为一种全新假设，而常见的已知疾病（尤其是发端于患者已知症状的疾病）则不算新假设。临床医生不应该（这的确违背奥卡姆剃刀原理）只是为了解释患者的各种体征或症状另外给出一个全新的诊断。
奥卡姆剃刀原理说到底是个概率问题。一旦你为原来的解释引入新的因素，或者提出一个新的假设，那么该解释为正确的概率实际上是下降了。临床医生会绞尽脑汁，为病人的全部症状找出各种各样可能的解释。接着，他们会按照其可能性的大小排序，从最有可能到最不可能。在给各种可能性排序时，如果把每个诊断背后所代表的全新假设加起来（统计其数量及概率大小），就可以算出这会造成多大的假设负荷。因此，一种前所未闻的、极其罕见的诊断可能远没有三种大概率的诊断可能性大。
如果从“尽量减少新假设的影响”（考虑其数量和概率的情况）这个角度来看，若要进行某项调查研究，那么奥卡姆剃刀原理倒不失为一个相当有效的逻辑工具。
在本章开头提到的外星人问题中，只要有人在空中发现了不明原因的光束或物体——我们称之为不明飞行物，奥卡姆剃刀原理就会成为具有实践意义的指导原则。我们知道，许多自然或人为的现象都能让人将其与UFO联系起来。这种解释并不能算是对真相的全新假设。另外，“来自外星球的高科技种族造访地球”这种说法本身也无凭无据。因此，把空中的奇特现象解释成外星人的座驾，又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全新假设。
UFO研究学界将各种普通或已知的现象（其原因包括人为的恶作剧、片面的理解和临睡产生的幻觉等）汇总起来，并一概宣称这都是外星人造访的证据。一旦有许多人开始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其他各种各样的现象就会紧随其后冒出来，比如麦田怪圈（事实证明是骗局）和人们被外星人“绑架”的经历。UFO学界据此推论说：看，既然根本不可能给这么多古怪的现象一一找到合理解释，那么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它们都是外星人干的。
然而事实上，我们根本不需要用穿越太空的外星人来解释它们。人类的文化和心理作用就足以说清楚这一切了。
奥卡姆剃刀原理的部分应用价值在于判断猜想的合理性，人们只要足够聪明，足够有想象力，总能够提出无数个符合已知情况的猜想。而伪科学的支持者，对于自身理论与现实相矛盾的每一处，都不得不创造一个特殊的解释，这就有违奥卡姆剃刀原理。
如果你相信外星人曾绑架过人类，那么为什么他们会不记得这段经历呢？好吧，你会说他们的这段记忆被小心地抹去了（但没有完全抹去，因此通过催眠还是可以恢复）。外星人刻意隐藏了它们的行踪，因此我们手上没有关于外星飞船的清晰照片或视频。当然，它们的隐匿也并非完美，所以偶尔我们也会得到惊鸿一瞥的影像。如果外星人来到地球是为了和人类交流，那为什么不干脆现身交流呢？小麦田里的时髦图案有什么说法？或许，只是想含蓄地告诉人类它们来过吧。
他们为每个问题都给出了一个新的假设前提，并试图对这种明显不妥的做法加以辩解。我们已经不能称之为对剃刀原理的背叛——这简直是要把奥卡姆本人从地底下刨出来挫骨扬灰。
有时我们只有依靠剃刀原理，才能把自己与荒唐的理念划清界限。的确，那些伪科学家精心设计和操纵于股掌的理论并非完全不可能。甚至，我们搞不好都无法证明它们是伪科学，只不过伪科学理论常常被证明是多余的。一旦用奥卡姆剃刀原理层层切入，我们没有理由拒绝那个更简单的结论——外星人没有到访过地球。
奥卡姆的威廉，英国学者，逻辑学家，圣方济各会修士，约1285年生于英国萨里，1347年卒于德国慕尼黑。他是中世纪最后一批学者之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