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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区之谜》章节:第5页,去读读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陪审员之一: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死者睡前有锁门的习惯。不过她并不能保证这一点。(一阵大笑声。)门关上自然就不必上闩了,门闩处于门的顶部,需要向上推才能合拢。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在座的人,当她第一次招租房客的时候,房间并没有装门锁,就只有那么一道闩。但住进来的那个疑心病很重的房客(她不愿称其为绅士)一直在抱怨着晚上关不紧门,她只好贴钱在门上装了把锁。可那个牢骚满腹的房客还是没付房租就走掉了。(又是一阵笑声。)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验尸官:死者平时显得神经质吗?
证人:不,他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笑声。)
验尸官:我想问的是他会不会担心遭人抢劫?
证人:不,他总是喜欢在游行中抛头露面。(笑声。)我告诉他要小心点,还现身说法地跟他说过有一次我在狂欢节上丢失了一个放着几英镑的皮夹的事情呢!
达普顿太太说完便瘫坐在座位上,无声地啜泣起来。
验尸官:先生们,我们马上就会有机会去看看那个房间了。
接着,发现尸体的经过被格罗德曼先生更为科学严谨地叙述了一遍。他出现在犯罪现场,在旁人看来就好像退居幕后的歌剧演员重回舞台一样。格罗德曼的著作《我所抓获的罪犯》仅仅仰仗着他的个人魅力就已经重印了二十三或是二十四次。格罗德曼对众人说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尸身尚有余温,因此他推测康斯坦特死了没多久。被他撞开的那道门的锁和闩都紧闭着。他证实了达普顿太太关于窗户的说法。另外他还提到烟囱非常窄;伤口看上去像被剃刀割开的一样,以及他在房间里没有发现任何凶器。他一个月以前才和死者相识。在他的印象中,死者是个热情、单纯且总爱和别人称兄道弟的好青年。(当退休侦探提到死者时,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有些颤抖。)他认为死者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自杀的人。
下一个被传讯的是丹齐尔·坎特科特。他是个诗人。(笑声。)当格罗德曼从格罗弗街十一号二楼的窗口招呼他到警察局找人的时候,他正准备到格罗德曼家告诉他,因为他的手患上了肌腱炎,所以近期不能再为格罗德曼写东西了。没有,他并没有跑着去警察局,因为他是一个思想家。(笑声。)他带警察回到了格罗弗街,但没有上楼,他没有胆量去看那可怖的一幕。(笑声。)那天清晨的浓雾已经够他受的了。(笑声。)
巡警霍莱特说,十二月四日,星期二早晨大约九点四十五分,他和罗尼米德上尉、罗宾逊医生接到报案后一同赶往了格罗弗街十一号,他们在那里看见了一具年轻男人的尸首。尸体平放在床上,喉咙被割断了。卧室的门是被人撞开的,锁和门闩先前明显是被紧锁住了。房间里非常整洁,地板上也没有血迹,梳妆台上的一本大书旁边放着一个装满金币的皮夹。床边放着一个盛着冷水的小水盆,床边有一排悬吊式书架。门边墙上有一个大衣柜。烟囱非常狭窄。房间里有两扇窗户,我们进去的时候其中一扇窗还是锁着的。他估计窗户离外面的人行道大约有十八英尺高。没有人能爬上来,房内的人也不可能从这个房间出去,然后再把门和窗锁上。他还搜索了室内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可是一无所获。他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找到凶器。椅子上死者的衣袋里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找不到。最后他还把整幢房屋、天井和附近的马路都搜查了一遍。
罗尼米德上尉的陈述和霍莱特的大同小异,只不过在开场白中重申了他是和霍莱特巡警以及罗宾逊医生一起去的。
分局的法医罗宾逊说:死者喉咙被割开了,躺在床上。我到的时候尚有体温,腹部还非常温暖。剃刀造成的割伤在下巴、颈部和上肢共有三处。他身上的肌肉在被敲击时弹性已经变差。我认为当时他已经死了两到三个小时。我想时间不会更长了,只可能比我预计得再短一些。床单有可能使身上的体温保持得更长一些。最深的那个伤口有五到六英尺长,从左至右横穿喉咙直到左耳下方。气管的上半部分和颈部的血管都被切断了。颈动脉周围的肌肉完全被割开。在左手的拇指上还有一个微小的伤口,像是脖子上那道致命创口的延伸一样。死者的双手垂在头部下方。我在死者的右手上并没有发现血迹,因此伤口不大可能是死者自己造成的。凶犯一定是用了剃刀那类的利器。我猜测凶犯可能是个左撇子,死亡过程毫无疑问是非常迅速的,我在房屋内和尸身上都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我看见在梳妆台上布拉瓦茨基夫人[1]那本关于通神学的巨著边放了一个钱包。后来,罗尼米德上尉提醒我锁和闩是从里面扣上的。
陪审员之一:我没有说伤口是被惯用右手的人弄出来的。我无法明确地说出凶器是怎样弄出这样的伤口的。自残就更没有可能了。雾倒是一点也没有侵入这个房间。
威廉姆斯警长说他在十二月四日的清晨当班,格罗弗街恰好属于他的辖区。他没有看见或听见任何值得怀疑的事情。那天的雾还算不上最浓的,只是让人觉得嗓子有些难受。他大约在四点半左右巡逻到格罗弗街,但并没有看见莫特莱克先生或是别的什么人离开那幢房子。
法官建议休庭,验尸官和陪审员们一起前往格罗弗街十一号检查房屋以及死者的卧室。晚报的头条上写着“弓区的迷局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 * *
[1]十九世纪美国神智学会创始人,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人物。有些人认为她是先知,另一些人觉得她是骗子。
三
在重开聆讯之前,那些曾被怀疑与案件有关的嫌疑人,都被证实是无辜的而释放了。对于地方法官来说,这些人犯的事连立案都很难。警方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就像这个季节在树上收获的黑莓一样稀少。遍布街区的线人给警方带来了一些内部消息,但其中没有一条是有用的。对于这桩案子,警方甚至都无法编造出一条线索来。
阿瑟·康斯坦特的死已经成为每个家庭、每节火车车厢和各个小酒馆里热议的话题。去世的理想主义者在社会上的关系太复杂了。在伦敦,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无论是民主联盟还是宗教团体,无论是廉价客店还是学生宿舍,闻听此事的人们立即群情激愤起来,整个城市都在为失去了这样一个不计名利的人而惋惜。这是一桩令人多么难以捉摸的凶案啊!
在调查的总结阶段,也没有搜集到什么能使案情有突破性进展的证据。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证人往验尸官的证物桌上添加什么东西了。这个阶段前来作证的只有死者的亲戚和朋友,他们向陪审团叙述的只是些死者生前的琐事。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也许这是他们的福气。他的亲戚平时很少能见到他,他们对死者的了解和外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在死者的故乡,没有人能预想到他会离开舒适的家,迁居到生活艰苦的工人区。在死者的朋友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不过他的朋友相互之间未必会成为朋友。正因如此,他的那些朋友各自关于死者的描述才更能让听者动容。这是一个从不树敌,从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的男人的故事;这是一个心地善良,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着想的男人的故事;这是一个每年不是只过一次圣诞,而是天天充满着圣诞奉献精神的男人的故事;这是一个把自己的身心全部奉献给人类,像从不抱怨葡萄酸的葡萄园园丁一样任劳任怨的男人的故事。他乐观而又坚强,从未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失望,总能忘却小我,意志坚定地继续斗争下去。当然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痛苦,这一点让他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革命者。他童年时代的好友理查德·埃尔顿,现在是米德兰郡萨默顿的一个牧师,交给验尸官一封死者在悲剧发生前十天写给他的信件。验尸官大声朗读起信中的一些段落:“你知道关于叔本华的事吗?我是指那些对他误解之外的事?最近我一直在研究他的著作。他是个絮叨但并不讨人厌的悲观主义者。他那篇《论人世的痛苦》非常耐读。首先他把基督教和悲观主义的同化(文中称之为‘自杀’)当作一种悖论,这种惊世骇俗的做法深深地打动了我。但这的确十分有道理。在芸芸众生之间确实充满了痛苦和苦难,人类是一种堕落的动物,一切都充满了罪恶。啊,我的朋友,自从我来到这个到处是苦难和罪行的世界后,我已经消除了很多幻想。个人的生命——百万人的生命——在败坏、恶俗以及对文明的亵渎面前又算是什么呢?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魔王府邸里一丝微弱的烛光。利己主义持续的时间太久,而生命又太短暂了。更糟的是大家都太容易满足了。穷人甘于贫困,而富裕的人也不愿意去发展文化。那种为孩子的一便士学费而苦恼的女人们,只要能得到我们一点点的施舍就感到非常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