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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儿子,女王要了三个。”在西南方河间地的村子里,一个壮实的妇女如是说。当地人出了名的吃苦耐劳,因为附近的沟渠不计其数,家家户户用笼子养殖鳗鱼,以此艰难谋生。一个居住地常常只有几户人家,鲜少建有教堂。妇女说话时瞪着瑞瓦,周围的乡民随声附和,有的人显然被阿伦提斯带的五十名侍卫吓坏了,不敢吱声。但是,瞪眼睛的妇人毫不在意。“没人驾船,没人拉笼子,一家人怎么活下去?”
“不会有人饿肚子,”瑞瓦向她保证,“穆斯托尔家族和女王免费为你们提供必要的粮食。”
“您的家族以前也保证过,”妇人回答,“我丈夫被拉了壮丁,结果让那帮阿斯莱畜生割了喉咙。现在您又要我们去为他们打仗。”
“这片封地是阿斯莱人帮忙救下来的,”瑞瓦说,“还有尼塞尔人、北疆人、瑟奥达人和俄尔赫人。在瓦林斯堡,我和梅迪尼安人和仑法尔人并肩作战。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齐心协力,共同战斗。”
妇人伸手指着瑞瓦,忽然提高嗓门,怒吼道:“你为他们打仗,丫头!我不认识他们,也从来没见过你说的什么……倭拉人!再说,随便一个骗子都敢自称圣父的代言人。”
侍卫们立刻做出回应,军士踏步上前,佩剑已拔出一半,被瑞瓦厉声喝止了。“这是亵渎圣父,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小姐!”军士脸色铁青,双眼冒火,瞪着对面的妇人,此时她只身一人,周围的乡亲们纷纷退开,方才的同情心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尽管孤立无援,妇人仍旧站在原地瞪着瑞瓦,饱经风霜的面庞毫无惧色,更不见一丝悔意。军士接着说:“你当时不在埃尔托。你没有亲眼目睹神佑小姐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要不是她,你、你儿子、你们的村子,现在不过是灰烬和白骨罢了。你和我们一样,欠她一条命。”
妇人的目光始终落在瑞瓦身上。“那您吊死我好了,小姐。管他什么圣父之言,反正您不能抢走我的儿子。”
瑞瓦扫视着人群,发现最后方有三个年轻人,其中两个显然被吓蒙了,低着头,十有八九是在祈祷事情赶快过去,但个头最高的那人神色冷峻,愤愤地盯着壮实的妇女。
“你的儿子们可以出来说话吗?”瑞瓦问妇人,“《十经》和封地的律法都规定十七岁成年。如果你的儿子们到了年龄,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好了。”
“我的儿子们知道自己的责任……”妇人刚要争辩,个头最高的年轻人举起手,推开人群走上前来。
“在下阿勒恩·瓦莱什,小姐,”他鞠了一躬,说道,“我愿响应征兵令,为国效力。”
“不准!”妇人咆哮着冲过来,一巴掌拍在年轻人的脑袋上,又瞪着瑞瓦说:“您不能抢走他!”
瑞瓦本来不想理会她,只需感谢年轻人效忠即可,但见妇人眼角湿润,挡在儿子面前的姿态,不禁为之动容。瑞瓦走下马车,来到妇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紧咬牙关,抬起粗大的手指擦了擦眼睛。“瑞拉·瓦莱什。”
“你失去了太多,瑞拉·瓦莱什。再要你付出,我也于心不忍。”她指着长跪不起的阿勒恩,“所以,为了感谢你做出的牺牲,有此人参军,就当你们村子完成了征兵任务。”
妇人顿时身子一垮,双手捂住脸。从她儿子和乡民们无比震惊的表情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头一回见她掉眼泪。“阿伦提斯大人。”瑞瓦说。
“在,小姐!”
“这个年轻人的身高蛮适合侍卫队,你觉得呢?”
阿伦提斯飞快地打量了一番阿勒恩。“差不多刚好,小姐。”
“很好。阿勒恩·瓦莱什,你被分配到女总督瑞瓦·穆斯托尔的家族侍卫队。”她瞟了一眼那个泣不成声的母亲,“你有一个钟头的时间与家人道别。阿伦提斯大人会给你找一匹马。”
瑞瓦返回埃尔托时带了五百个男人和五十个女人,他们自愿服从神佑小姐的命令参军。本来可以达到一千人,但他们的干粮和驮马不足以供给。埃尔托南边惨遭倭拉突击队的蹂躏,听信谎言的人最多,新兵的数量自然也最多。他们独自在冷铁河森林覆盖的两岸和支流地区打了一小仗,缴获了不少武器。阿伦提斯说,那里林木茂密,盛产紫杉,第一批长弓即在此制作,因此也是库姆布莱弓术的发源地。面对倭拉人的威胁,早已解散的长弓队——曾经的库姆布莱精锐力量——在老兵们的带领下重新组织起来,在林间玩起了捉迷藏式的致命游戏,直到数月后埃尔托解围。
瑞瓦下令保留长弓队的编制,并要求他们于来年春季埃尔托誓师大会之前增加人手。这些人宣誓效忠的狠劲儿,回想起来仍令人心有余悸,那种冷酷的表情、凶蛮的眼神,还有一具具挂在树上、任其腐烂的倭拉俘虏的尸体,无不表明他们复仇的渴望远未得到满足。等我们漂洋过海,他们会以怎样残酷的方式宣泄怒火?她徒劳地回忆《十经》的内容,企图找到只言片语,以救赎他们充满仇恨的心。
爱丽丝欣喜若狂地跑来迎接她,细瘦的胳膊搂住她的腰,嘴里还抱怨着韦丽丝没完没了的功课。“她要我每天早晚读书。还要写字。”
“读书写字是很重要的技能,”瑞瓦说着,轻轻掰开她的胳膊,“到时候我还要教你别的本事。”
爱丽丝不高兴地皱着眉,仰头看她,如今那小小的脸蛋已不再消瘦,但眼窝依然微微凹陷。“什么本事?”
“弓箭和小刀的使法。等你再长大一点,还有剑术。只要你想学。”
“我想学!”爱丽丝激动地蹦起来,抓住瑞瓦的手,把她往庄园里拽,“现在就教我!”
瑞瓦一眼瞟见神情严肃的韦丽丝,便拉住了女孩。“明天再教,”她说,“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
“还是不肯告诉我名字?”
断鼻子牧师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十二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在堤道上一字排开,他们在庄园的地窖里被关押了太久,浑身脏兮兮的,有人还在微微摇晃,韦丽丝调配的混合草药效力强劲,可以持续数天时间。审讯笔录非常之多,将近五百页,记满了人名、日期、会面情况、谋杀经过,足以看出从诵经者到主教都是蛇鼠一窝,一举捣毁这样的世界之父教会也毫不令人可惜。
“他真以为自己能做到?”瑞瓦问无名牧师,“扳倒穆斯托尔家族,以圣父名义统治封地?”
牧师扬起头,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说:“此乃神圣之举,受到圣父的祝福。”
“为黑暗势力的爪牙效力,还有脸说是圣父的祝福。”瑞瓦退后一步,提高嗓门,扫视着每一张面孔,“你们全是蠢货!个个精通《十经》,却参不透其中的真意。圣父从不祝福欺骗与谋杀之举,也不会救赎那些为了不可告人之目的残酷虐待孩子的人!”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翻涌而至,她没再说下去。守城战期间,同样的怒火曾经摄住她的心智,驱使她割开奴隶贩子的喉咙,砍下俘虏的脑袋。无名牧师抖如筛糠,不断地吞咽口水,克制着因恐惧而产生的呕吐感。阿伦提斯带队站在叛徒身后,家族侍卫们早已拔剑出鞘,神色冷峻,眼中冒火,只等一声令下。
如今我们都是杀手了,她心想。浑身是血,将来还要在血海中厮杀。叛徒队伍的尽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个精瘦的男人与众不同,愿意直视瑞瓦的眼睛,表情竟然无比虔诚。辛道尔,她想起来了。就是安排她去凌绝堡的客栈老板。亲眼看到你的样子,就是给我的最好回报。
瑞瓦从腰间抽出卷轴,举起来让他们看清封印,以及抖抖索索写就的签名。“依照诵经圣者的命令,你们全部被世界之父教会除名。从今往后,你们不许阅读和背诵《十经》的任何字句,你们的行为已经证明自己不配享有圣父之爱。”她又看了一眼断鼻子牧师,“我知道你的名字,因为圣父不愿再为你保留,乔伦特牧师。”
他们闭上眼睛,垂着脑袋,低声祈祷,有一两个人哭出声来,裤裆也湿了,和准备上断头台的倭拉俘虏一样,只不过那些人只求饶,不祈祷。
“阿伦提斯大人,”瑞瓦说,“打开镣铐。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