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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瓦知道对方在引她上钩,故意激怒她,以便洞察她的内心。但当她想到自己的同胞,那些虔诚而天真的库姆布莱人,胸中竟无一丝怒气。“他们抵抗你最精锐的军队长达数月之久,”她说,“尽管忍饥挨饿,身处绝境,依然为拯救同胞奉献鲜血和生命。而你的人民以残忍为荣,以杀人为乐,我对他们的仇恨永不消逝。”
“还有你心里的愧疚。”女皇又取过一块蛋糕,咬了一口,失望地扬起眉毛,“吃起来都和土一样。”她咕哝着,把蛋糕扔到一边。
场上忽然有新的骚动,女皇循声望去,异样的眼神令瑞瓦有种不祥的预感。两支队伍分别从沙地两端的门里走出来,等众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欢呼声很快平息下去。他们全都赤身裸体,大多是中老年人,面色苍白,在众目睽睽之下瑟瑟发抖,有的捂住下体,有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失陪一会儿,妹妹。”女皇说着,再度起身。她走到看台边,一个候在那里的阿利赛单膝跪下,呈上一把短剑。“你们的女皇无比慷慨,以此为证!”她高喊着伸出手来,从竞技场的一端挥向另一端。“我新增了两支队伍参加神圣的剑术比赛。我的右边是光荣的叛徒帮,左边是高贵的贪官团。他们的背信弃义和贪得无厌让我很不高兴,可谁叫我有一副女人家的慈悲心肠呢,所以只能法外开恩。今天的比赛只有一个胜者,他可以活下来,终身为奴,家人免受‘三死’之苦!”
她接过阿利赛呈递的短剑,甩了出去。短剑径直飞向竞技场的正中央,插在沙子里,没至剑柄,瑞瓦不禁暗暗叫好。女皇转身走开的同时,号声短促地响起,观众席上的嗡嗡声化作慌乱而绝望的哀鸣。
等号声停止,两队赤身裸体的男人仍站在原地不动,或彼此交换警惕的目光,或满脸泪痕地抬头张望观众席,眼里残存着最后一线希望。他们害怕得动弹不得,似乎打算就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守在上层的一队瓦利泰弓手忽然行动,一排箭矢插进他们脚边的沙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立刻脱离队伍,冲向插在沙里的剑,此人大腹便便,竟能跑得那么快。好几个人跟着冲出去,他们的对手见状也慌忙行动起来。很快,两支队伍相对狂奔,跑得有气无力,大汗淋漓,绝望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大肚子男人抢先抓到剑柄,一把将其拔出,冲着蜂拥而来的人群胡乱挥砍,白生生的皮肉纠缠在一起,刺眼的血色在其间绽放。大肚子男人很快消失了,被无数飞舞的手脚淹没,这些人打起来毫无章法,却都有一股狠劲。短剑再度出现,一个枯瘦如柴、灰发蓬乱的老人将其高高举起。他一次又一次刺向周围的人,瞪大的眼睛全无理智可言,然后被拖了下去,不见踪影。
“别浪费你的同情心。”女皇坐回原位,提醒瑞瓦。“全是黑衣人,没有一个手上不沾血的。”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是两个女孩在说悄悄话,“话说回来,你觉得丽萨怎么样?有没有尝到她的甜头?”
瑞瓦决定不予理会,仍然注视着场上那些倒霉的家伙,现在他们的人数已经明显减少。很多人躺在沙地上,有的身负重伤,有的累得打不动了,但场地中央还有一大群人在殴斗,围着那把短剑争得鸡飞狗跳,红白相间的肉体煞是惹眼。
“我可以换个人,”女皇接着说,“如果她不合你的……口味。”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感受。“她……合我心意。”
“那就好。毕竟你是最尊贵的戈利赛。依照传统,只有最受敬重的冠军才能享有你住的房间。你要知道,很久以前,戈利赛不是奴隶,是自由之身,以鲜血和勇气供奉众神。不败者拥有巨大的雕像,尽享世间荣华富贵,因为众神饥渴无度,尤其宠爱那些能够满足他们的人。”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瑞瓦眼看五个幸存者围住持剑的人,步步逼近,那人笨拙地左挥右砍,累得面如土色。“你们的神。”
“我们杀了他们。”女皇答道,目光回到竞技场上,比赛即将分出胜负。持剑者砍倒了一个年长的高大对手,结果其他人一拥而上,把他推翻在地,乱拳起落,直到一个人拿着剑再度冲出来,转身砍向曾经的同伴,嘴里连声嘶吼。观众席再次鸦雀无声,只剩男人的吼叫,伴随着一次次出剑颇有节奏地回荡在半空中。当结果了场上最后一人,他摇摇晃晃地停下来,瘫软在沙地上,轻声抽泣,皮肉松弛的身体上满是污血,从脖子覆盖到腰部。
女皇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贪官团的一员。”她思考片刻,扭头吩咐瓦鲁莱科:“让他杀死所有的伤者,然后送去铸币场。搬运一辈子黄金白银,说不定能教他领悟钱财的真正意义。”
她向后靠去,伸手抚弄着从瑞瓦的长辫子里散落的发丝。“那些神,”她若有所思地说,“对我们毫无用处,因为我们的人民渴望拥有一个辉煌的未来,而要实现它,只能依靠统一的意志和理性的头脑。当年我父亲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们本就是幻象。”瑞瓦说,“你们的神死了,而世界之父永存。”她看见两个阿利赛拉起了唯一的幸存者,推搡着他走向一个倒地不起的人,那人的肚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一只手捂着流出来的肠子,另一只手举在半空,徒劳地求饶。“你们建立了一个恐怖的国度。”
“那你的国度又是什么,妹妹?文明的顶峰吗?我见过,我想不是。你们把数百年前的呓语奉为圭臬,与那些膜拜虚幻死灵的人无休无止地争斗。”
“争斗结束了,拜你所赐。”
“也拜你所赐,神佑小姐,圣父的代言人。”瑞瓦闻言色变,她随即轻笑一声。“噢,是的,我看得很清楚。你撒谎了。数千人跟着你来送死,仅仅为你传达的所谓神谕。可惜那个神既聋又哑,你从未真的听到过他的声音,却还是惧怕他的审判。”
她凑了过来,而瑞瓦仍注视着场上的幸存者,他像婴儿学步一样,晃晃悠悠地走向另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放手吧,妹妹,”女皇低声恳请,语气急切而真诚,“我可以让你大长见识。”
最后一个伤者死得并不痛快,一切结束后,幸存者被阿利赛拖出竞技场,他悬吊在两人当中,仰着脑袋,疯了似的胡言乱语。“我早就见识够了。”她说。
女皇轻叹一声,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亲了她一下,这才坐正。“我可不同意你的说法,小姐。”
奴隶们花了将近半个钟头才清理掉场上的尸体,耙走沾血的沙子。在此期间,女皇始终保持沉默,面色古怪,一脸茫然,双眼迷蒙无神。她的嘴唇偶尔无声地翕动,眉头困惑地皱起,似有难题未解,有时又面容扭曲,流露出莫名的悲伤,瑞瓦忽然心生怜悯。这家伙疯了,她心想。一个建立在理性之上的帝国,竟由一位疯子女皇统治。
号角再次吹响,女皇眨了眨眼,挺直身子,望向开在场边墙壁上的一扇门。门内走出两人,都是高个儿,一个金发,一个黑发。金发男人手握短剑,他的同伴使的是长矛。他俩穿着皮裤,身无片甲,赤裸胸膛,举目扫视周围的观众席。与刚才那群倒霉的黑衣人不同,两人毫无摇尾乞怜之意,虽然神色紧张,但拒不屈尊讨饶。
看见熟悉的场面,众人恢复了些许活力,呼声四起,或嘲讽或喝彩,似乎忘记了先前那场可怕的剑术比赛。瑞瓦仔细观察海盾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手腕被镣铐磨得生疼。他剃了胡须,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她知道这张脸在疆国赢得过不少贵族小姐的青睐。他望向看台时,认出了瑞瓦,随即低头致意。瑞瓦的目光转向黑发男人,发现他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面色铁青,暗藏恐惧,但当他看到瑞瓦时,恐惧立刻消失了。在认出对方的同时,瑞瓦心如刀绞,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单膝跪下,双手举起长矛。他喊了一句话,虽然被汹涌澎湃的呼声淹没,但瑞瓦非常清楚他的意思。见到您太高兴了,神佑小姐。
“年轻的那个你也认识?”女皇问,她那可恶的天赋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瑞瓦的感受。
瑞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费心回答,也许是希望以某种形式悼念他,至少死前有人说出他的全名。“阿勒恩·瓦莱什,”她嗓子干涩,声音嘶哑。“来自河间地,现为穆斯托尔家族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