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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挂上电话,冲过另一个街区,一头扎进时报广场的人群中,不时回头看看。
现在他在他的避难所——熙熙攘攘的港务局。
他试图回想起任何有助于警察破案的线索,但维姆确信这只是一次偶然的犯罪。帕特尔先生的工作室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威胁,店里也从来没发生过抢劫。帕特尔先生是世界顶级的钻石专家。的确,他的店里是有一些罕有的珍贵宝石,但外人并不知情。他的零售业务规模很小,客人都是其他珠宝零售商介绍来的,因为帕特尔先生可以满足那些有特殊需求的顾客。
在钻石匠这个圈子里,没有人在自己的同行身上谋财,更不用说害命了。这在他们的圈子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疼痛再次袭来。
他又碰了碰伤口。
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有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了吗?维姆扫视了一下人群,注意到附近椅子上的一个女人正在吃一块松软的椒盐卷饼,还有十几个人步履匆匆地拉着行李箱赶路,神采飞扬,像一只只骄傲的大公鸡。还有一群无家可归的男男女女,他们表情各异,有些人脸上满是对上帝的笃定,另一些人则完全不知所措。
维姆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一边忍受着伤口磨人的疼痛,一边发了一条信息,对方秒回了他,他为此感到欣慰。
维姆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感觉自己像个傻子。都什么时候了,他这样做简直是犯蠢。
然后他盯着屏幕,思索着,拖延着。他没有收到父亲的短信,也就是说他的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就算事件被曝光了,他的名字很可能也不会被报出来。因为,第一,他不在死者名单上;第二,帕特尔先生付工资给他时,从来都是给现金;第三,维姆没有把他的个人物品留在店里,所以,警方不大可能知道他的存在。
但是,一旦帕特尔先生被杀的事情被报道出来,那么他的电话就会立刻响个不停。
维姆盯着自己布满划痕的手机屏,想着,就发个信息,发了就没事了。
发吧。
这又不是打电话,不过是发个信息。没人会跟他讲话交流的,态度强硬一点,把他当成十岁孩子。快他妈的发吧。
他开始编辑短信内容。
你很快会听到这个噩耗,帕特尔先生死了,死于抢劫。我没事,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会和朋友在一起。很快会再联系你的。
他的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方,又加了一句:
爱你。
维姆手指按在电源键上,打算关机,还没等他按下去,便收到了一条回复。
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朋友?现在就给我回家!
在关机的一瞬间,维姆的心脏开始狂跳,就像他之前被枪口指着一样。他意识到,父亲的这条回复太快了,像是自动回复一般迅速,这还不算他手动将短信的每个字母都大写了……
维姆还注意到,他说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但回信里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帕特尔先生的死或是抢劫的事情,只问他那个朋友的身份。这个所谓的朋友当然是不存在的,维姆并没有熟到可以待在一起的朋友,尤其是在这种时期。这样说,无非是为了让他的父亲,或者该说是让他的母亲和兄弟放心。
维姆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帕特尔先生的样子,那双脚。他用力闭上眼,想把这画面赶出去,却让那一幕变得更为清晰而恐怖。
他开始流泪,无声地抽泣着,转过身,背对人群。终于,他止住了眼泪,擦了擦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维姆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还记得凶手的另外一件事。那人右手里提着一个公文箱,老式的那种手提公文箱,现在已经不太常见了。凶手从工作间走出来时看到了他,维姆现在回想,那个公文箱可能就是他还活着的原因。那人一直用右手拿着箱子。他看到维姆时,先将箱子放到了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枪,这给了维姆片刻的时间——纯粹是一种本能反应——转身并举起双手抵挡。所以那人开枪时,子弹击中的是岩石,不是他的胸膛。
一个带着那种手提公文箱的男人,应该是很显眼的。维姆觉得自己得再打一通报警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警察。让整个中城区的警察全城搜捕。
维姆站起来,走向付费电话亭。他知道,一接到他的电话,纽约警察局的人就会通知这里的警员(他可以看到六人),并报告说有案件知情人在港务局这边。所以,他挂断电话后必须立即离开。
就在这时,他虽没有看到,却感觉到了,有人正在接近他。
维姆转身仔细观察,看到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男人,大约三十五岁,正朝自己走来,一边穿过人流,一边左顾右盼。来人与杀手有着相同的身高和体型。面无表情。
杀手穿着一件外套,是不是?
而且这男人手里也没拿手提箱。
但一个聪明的劫匪会将犯案时的衣服销毁。
或者,妈的,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人一伙的?这人就是……叫什么来着?帮凶!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人确实是冲着他来的。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不可能是那把枪,他不敢在这里开枪。应该是他用来割喉杀掉那对夫妇和帕特尔先生的刀。
维姆看向警察。最近的警察离他大概有六十米远,而男人就在他与警察之间。
而且,维姆最不想接触的就是警察。
走!快走!
维姆转过身,飞快地沿着最近的过道走去,过道里摆满了行李柜。胸口和身侧的疼痛加剧了,但他没有理睬,继续快速移动。
前面是一个T形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右边看起来光线更明亮些。他快速拐了进去。
糟了。这是一个死胡同,路只延伸了十几米远,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上面印着:有电危险!非维修人员禁止入内!
打开试试!
锁着的。维姆看到了地上投来的人影,男人走近了。
我要死了,他想。
这一刻,他脑子里浮现的不是母亲的脸,也不是弟弟的脸,不是他上周切割完成的那颗六克拉女侯爵钻石,也不是帕特尔先生对此做出的最高评价“相当过得去”。
不,在维姆存于人世的最后一刻,想到的是一块花岗岩,摆在他的工作室里:四面是金字塔的形状。表面有着丰富的绿色和黑色条纹,还有一点点金色点缀。他把石头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脑中描绘了出来。
那人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斜眼看着他。
维姆想:不。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尽量站得笔直。他不会畏缩的,他要战斗。
维姆的个头不大,但他的爱好是各类岩石,他切割石头,雕刻线条,再将它们打磨抛光。他的工具都很重。有时他会举起一块石头,放在一臂之遥的距离,希望石头可以告知他自己的心声,然后他便能还它自由。
他身上,雕刻时紧绷的肌肉此刻也紧绷起来。维姆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他的武器:最大的那块石头。他的一月寒禽,这块石头一直在纸袋里,眼前的男人——或是他的同伙开枪打他的时候,石头就在。维姆握着石头,将手藏在了背后。
他突然有些想笑,在这种时刻,他竟想到了小时候与弟弟桑尼一起玩过的游戏:石头、剪刀、布。
剪刀会剪破布,
布可以包裹石头,
而石头又磨坏了剪刀。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石头。
是的,他要战斗……用力砸他,尽可能躲过那把刀,然后逃出去。
甩掉这人,再甩掉警察。
男人走得更近了,然后微笑道:“嗨,年轻人,我刚刚对你挥手来着。”
维姆停住了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是依旧攥着石头。这笑脸也许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花招。
“你把这个落在椅子上了,在等候室那里。”
男人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而非维姆猜测的刀。
维姆斜眼看向自己的口袋,用手拍了拍。是的,这是他的手机。两人渐渐走近对方,男人将手机递了过来:“你没事吧,孩子?”他皱着眉头,关切地问。
“哦,我……今天忙坏了。我这脑子真是,不好意思。”他将石头悄悄放回口袋,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别提了,常有的事。有一次,我和老婆孩子去公园野餐,手机就忘在那里了,回家之后才发现。我拨通自己的手机,一个孩子,可能也就十岁吧,接了电话,我说这手机是我的,他却一直问我打开软件商城的密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