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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下,说:“王媛你别辞职了,我不想让你去彭永辉那儿工作。”
王媛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真的,不就五万块钱嘛,我这儿有,我妈给我的,本来留着结婚用的,现在看来短期内是结不成了。买了对儿戒指还剩四万了,你先拿去用,就在我衣柜中间第一个抽屉里。”
王媛笑了,说:“别傻了,樊斌不会有事的。再说我辞职也不光是钱的原因,我早听人说彭永辉公司管理挺乱的,挺想过去帮他一把。”
这时一直在旁边悄无声息的韩文静突然开口了,她说:“你们俩真是一对儿傻×。”说完叹了口气转到一边儿又睡了。
我看着王媛走出病房,先前心里游移的勇气一点一点随着盐水回到体内。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樊斌你也太不厚道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容易啊,害得我爸妈我朋友都得为我受苦。我们在一块儿都快八年了,不跟亲人似的也差不多了,就算要死了你也该亲自给我句准话,让你我都死个明白。
在医院躺了一天,输了一肚子盐水,接到三个电话。一个是投资方催稿,希望我加快剧本进度;一个是我妈,问我樊斌回来了没有;还有一个是樊斌的父亲打来的,问我樊斌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是不是在闹什么幺蛾子。我好不容易应付了投资方,跟我妈说樊斌出差了,又编了一通瞎话安抚樊斌他爸。到了晚上,我说什么也不肯待在医院了,不顾医生和王媛的意见收拾东西回家。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要找到他,哪怕像花仙子那样唱着歌流着浪也得找到他,然后一拍两散,该死该活随你便。
是的,跟樊斌在一起是我自己选的,老娘自己选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Chapter 13
人在悲伤的时候,有的大哭,有的大笑,有的大骂,有的大睡,有的呆若木鸡。我是说,真正的悲伤。事实上我从医院出来并没有马上回家,我在路上走了一段。从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在黑暗中行走,没有黑暗的时候我就闭着眼睛。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悲伤就被恐惧代替。我在恐惧和黑暗中压抑着颤抖佯装冷静地移动,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将要踏向何处。这个时候手和耳朵变得异常敏感,我保持着一个姿势,像一具僵尸那样闭着眼睛伸着胳膊直着双腿在生活的牢笼里横冲直撞,完全不知道下一个将会感觉到疼痛的器官会是哪里,完全不知道下一个碰到的会是谁。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的十指微微颤动,我的心里恐惧莫名。慢慢地,我习惯了这种行走的方式。我走过一圈一圈洋溢着黄土和微尘的盘山道,走过裸露着砖头长着苔藓蹦着青蛙的乡下小路,走过长满了树木结满了果实的栗子林,走过我二十多年熙熙攘攘又罕无人迹的青春。
从医院出来,我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脚下红绿交错的美丽街砖,看着马路上不时呼啸着急驰而过的车辆,看着穿着红色衣服骑车驶过眼前的花样少年,慢慢闭上眼睛,转过身,向着车流的方向走去。这种感觉是新鲜的,甚至有些刺激。我像以往那样自然地迈着步伐,平稳地走向马路,并没有因为恐惧而觉得头重脚轻。我的嘴里含着一粒平时爱吃的糖,我把它咬得粉碎。我走得很慢,夕阳在眼前的黑暗中勾勒出一点朦胧的红色,我觉得有一点晕眩。我张开双手,使它们变成两个翅膀,我像走钢丝那样无比慎重地走着,实际上我走得不太好,深一脚浅一脚。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站在马路中央,周围有疑惑的目光,绿灯刚刚闪为红灯。
到楼下的时候我突然变得很急切,就好像家里还有人等我一样,可一进门我就后悔了,发现还不如在医院待着。家里一下子显得那么空旷,我突然意识到,以后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或者找谁来陪我,可最终放弃了。
樊斌的衣服还挂在阳台,我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它们在黑暗中跟我对峙,我默默走回房间,孤独和恐惧像空气一样蔓延开来,到处都是。我开始尝试用种种办法逃避黑暗和孤独,这些方法包括洗澡、抽烟、叫外卖、洗了一大堆衣服、削了一个苹果,还有在网上乱逛,可是都让我无功而返。好友栏里一片漆黑,有限的几个头像我不想跟他们说话。我甚至一度想把搁置已久的剧本飞速写完,可是打开文档就开始头痛,连看都看不进去。无奈之下我躺到床上,开始摆弄手机,里面存了很多从前樊斌发给我的短信,包括半年前我生日的,他给我买了我渴望已久的一个老船木茶几,可我坚持跟韩文静和王媛一起过,他在家边吃盒饭边骂我缺心少肺、不知好歹、放在古代应该被凌迟处死、放在现在也应该自绝于人民。我看着那些短信,忍不住哭出声来。我想樊斌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连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万一他真是得了绝症,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要是现在樊斌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什么话都不问,哪怕他是骗我我都原谅他。我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胳膊,保持着两个人平时惯常的睡眠姿势,像个真正熟睡的婴儿,一动不动。从前我睡觉也是这样,他说我的姿势像一只翼龙,只不过翼龙的翅膀长在后面,我的长在前面,也就是说,我像一只畸形的翼龙。
Chapter 14
第二天一早,我赶往火车东站,踏上了最早的一班列车,奔赴深圳。跟深圳比起来,广州是个悠闲得有点过分的城市,在广州待的时间长了,就哪儿都不想动,四年来,我只跟樊斌来过两次,两次都是接人,从火车站出来直奔码头,接上人就折返广州。在广州我就不认路,在深圳更是找不着北,出了车站就打了辆车,把樊斌名片递给司机,让他直接开去上面那个地址。
到了地方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樊斌他们公司,才9点多一点,我站在楼下仰望深圳的天空,心里那点儿慌张感一下子被发酵了,都有点气急败坏了,好像就要上楼捉奸的那种心情,又怕捉到又怕捉不到。是的,我很怕,怕万一樊斌在楼上,我们无法面对那种尴尬。也怕他不在,我永远都找不到他。转念又一想,谈了八年恋爱,男朋友说死就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凭什么啊!身边好几个朋友都离两次了,我这想结一次都没机会。离了的都劝我,说结婚就跟炒股一样。没进入股市的时候都以为傻子都在那赚钱呢,当兴冲冲地闯进去后,才发现自己才是傻子。我想你们都傻过了,我他妈想冲都冲不进去,连傻子都不如啊!
我搜肠刮肚地寻找词汇,添油加醋地鼓励自己,最终想起樊斌从前常说的那句话:该死该活鸟朝上。我想我连鸟都没有,就算是慷慨赴死也得有个人样儿,起码得像个客户,不能让人看出我是个千里寻夫的怨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我先去他们公司楼层的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洗了把脸,发现精神文明是多么重要,先前的沮丧之气一扫而空,我已经基本恢复到从前宿醉上班的良好面貌,就是比一般正常人都精神。
我推门走进公司,前台正在专心致志地化妆,脸上的妆称称估计都够一两了,还往上加。从前韩文静经常化这种妆,我们都叫她“不是我不笑,一笑粉就掉”。
我走到她面前,说:“你好。”
公司一般都规定上班时间不让化妆,我一叫把她吓了一跳,反问我说:“你找哪位?”
“我想找一下樊斌。”
“哦,樊斌呀,他不是请假结婚去了吗?”
“那我现在怎么联系他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到里面问问吧。”
她伸出手一点,我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是个开放式的工作区。我绕过去,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空的工作台,隔壁一个戴眼镜的男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说:“你好。”
眼镜男说:“哦,你是来应聘的吧?”
“不好意思,我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我想找一下樊斌。”
“哦!樊斌啊!他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听说是休假了,你打他手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