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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此时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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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兵围困,箫陌含着一抹笑,自在的走在其中,反而似中间有人开道般,缓缓腾出一条路来。

        直到一人挡在中央。

        箫陌抬眸正对,微怔,终于顿下脚步:“飞鸟尽、良弓藏。晨风,我并不曾想,你会走到这一步。”

        司马晨风一身戎装,此时此刻,再不是那个黑衣凛凛却可与他笑谈风雨的江湖人士,而是统领尽一半兵马的封疆大将。

        与箫陌对峙,他不曾想过,但,却不得不接下,这便是军令,令行禁止,容不得他多问半句,清了清喉咙,终于劝道:“圣上身子大不如从前,他最是疼爱你的,难道你真不能留下助他一助?”

        箫陌回身,望向那紫禁之巅,猛然高指着那大殿,冷言:“圣上英明,一切尽在帷幄。还望圣上,放罪臣一个活路。”

        大逆不道!

        多年共事,司马晨风将他眼中的讥讽之意瞧的干干净净,反而不知所措起来,难道,真让他遵从圣谕,将箫陌万箭穿心?!

        正待此时,突从内殿传出一声哀号,却是一位守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的大太监自内殿蹒跚而出。

        “皇帝……驾崩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千军跪地,哭声震天,天地为之一动。

        箫陌恍惚了片刻,一步接一步的再走回去,直走到那老人身旁,才恍然大悟,一拭眼角才发现尽是湿润……

        “公子,请听老奴一言,纵然圣上曾对不住燕将军,可他毕竟抚养您长大啊!圣上对您……”

        箫陌听不尽半句,耳边嗡嗡的想,尽是模糊的声响,半刻才起身与那大太监道:“公公不必多言,还请尽快册立敏清公主为新君,箫陌必当以真心辅佐。”

        这是他欠皇帝的,他想,人死恩怨销,没有死的,还是要报恩不还怨。

        十天后。

        九公主敏清登基为帝、大赦天下。

        太子杀父弑弟、礼通叛国、其罪诛之不以及,特去其宗及,家眷女之充军为妓,男丁无论老少一律问斩,家财抄之充盈国库。

        太师萧氏一族,满门问斩。

        特立宰相燕韧,大将军司马晨风,辅立新君。

        三年后,宰相府。

        司马晨风随意将缰绳撒下,一迈步跨进院便急冲冲的揪起露脸的小厮,横眉立目:“你家公子呢?!”

        “将军息怒、息怒、公子、公子他在后院躺着呢!”

        司马晨风怒气凛凛,将那小厮甩下,直奔后院而去。

        那小厮连忙拍拍胸膛压了压惊,噓出一口气,望着那空荡荡的过道心悸:“这又是怎么了?那威武大将军隔三差五的来寻事亏公子还好茶好菜的招呼着。”

        司马晨风大步流星而来,箫陌眼都不抬,手里不知把玩着什么,只抬手将手边恰好微热的茶递到那满脸怒意的男人面前:“无碍、无需担心。”

        “你这叫无碍、无须担心的样子么?!一副死人模样,倒不如当初放了你来的干净!”司马晨风闷闷的、一屁股做在了一旁,幽怨的小眼神说不出的凌厉,嘀嘀咕咕许久才记忆起,他根本听不见,复又沉闷下去。

        忍住笑,一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箫陌依旧老神在在的在摇椅上慢慢悠悠的摇晃着,仿佛本来就是这样的,生命无需结束,便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司马晨风终于不耐,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恨恨:“你给爷睁眼!”

        箫陌疑惑的挑眉,却依旧未曾起眸。

        半晌,待死一般的沉静复又侵袭时,才懒懒的叹了口气:“别费心了……”

        “你当我想费心啊……!哪个死丫头一直催催催,明明嫁了人还惦念着你!我这辈子就欠了她一个情字,怎能不将你治好。你倒好,摆出个死人模样,三年来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是怎样,油尽灯枯,这朝廷稳当了你就要撒手人寰了?!箫陌……?箫陌……!”他自顾自说了许久,许久不得他的回音。

        才回头,便瞧见刚才明明还有些生机的人,现在却是朝着另一边歪了过去……

        司马晨风大惊“来人!来人!”

        不会儿,老管家便与太医相携而来,指挥着两个大汉将他架到了床上,太医不过二十上下,处理起来却井井有条,顺便瞥了下眼前的大将道:“将军莫急,相爷这病有时了……最近更是乏的严重。气血攻心,还是准备吧。”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箫陌自病的那一日便有人说他活不过三个月,如今三年过去了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少他娘的跟老子扯皮,仔细老子拨了你的皮!”语气冲,司马晨风关边数年,早成了彻头彻尾的关边汉子,哪里还有当初的文雅劲儿。

        “呵呵,将军如此说便是不对了,当年是当年事,如今,您拨了在下两层皮在下也是这个论法。告辞!”说罢,竟不再瞧那内屋一眼,拂袖而去!

        正着此刻,箫陌幽幽转醒,复而轻语:“劳烦南神医再走这一趟,真真是我的罪过,晨风如今嘴越发没个把门的,神医不要计较才是。”

        那男子脚步听得这话,竟生生顿下,径自到书桌上取了纸笔便写药方边道:“你是有福之人,到哪里都是有人惦念着的,我走这一趟,也是受人之托,你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还了她的情。”

        箫陌微微掀眼,读懂了他口中之话,心中苦涩这才似穿心之痛,动了动唇角,才发现勾出个虚伪的笑,都如此为难。

        不自由的叹息……她……痴儿……

        花非花来的时候,便是箫陌第四次昏过去,正是危难之时,竟惊动了圣驾,连女皇都亲自守在大堂之外焦急等待。

        司马晨风自是识得她的,原还是当初模样,眉目俊俏不生一丝老态,依旧一身红妆,依旧目中无人。

        横冲直撞的闯进去,御林军欲拦,她竟一挥水袖将那十几个大汉全掀翻在地,丝毫不留情面,高昂着头冷声:“都给本座闪开,拦我者死!”

        堪堪抵住她的剑尖,司马晨风猛的使眼色:“你?!”

        “想救箫陌命,放我进去!”

        司马晨风一咬牙一跺脚,管他哪路神仙:“好!”

        一天一夜后。

        花非花终于一脸疲态而出。

        敏清与司马晨风一步跨上,便问:“怎样?!”

        花非花微微点了点头。

        司马晨风这才心里似落了大包袱,浑身瘫软的做在了地上,却见早已贵为女皇的敏清走出内堂,在外室中悲泣,字字入耳:“燕爱卿……厚葬吧……!史官须将燕相一生肝胆记入史册,勉励后人。国失大才,举国悲之。”

        花非花听得这话,目光骤然清明,与司马晨风望去,晨风竟叹出一口气,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箫陌啊箫陌,到底是你啊,到底是你。

        便是换了谁,怕是圣上也不会放的啊……!

        许久,待他笑的够了,才愣然看着满屋子的人有些茫然,南疏苇、花非花,怎么。这些人都为他箫陌而来?

        花非花与南疏苇似是明白他心中疑窦,竟异口同声道:“受人之托。”

        三人俱是一愣,复而均微笑的摇了摇头。

        箫陌,得妇如此,夫复何求啊……!

        一个月后,举国哀悼之日,漓江边,冷清中却迎来了一位船客。

        那人身着白衣,丰姿顿现,却偏偏戴着遮住头面的草帽,叫人看不真切。

        也没有包裹,更没有随从,似独行侠似的,说话声音却好听的紧:“船家,可下江?”

        前几年世道也是乱些,遇到些剑客是时有的事情,可这几年风调雨顺,哪里还见过这等人物,一看便是江湖人士啊。

        吕路在这漓江上做这水上的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心中倒是不怕,平白的生出些好奇心,他年纪尚轻,很是迷恋江湖之事,可惜没有一身好功夫,值得听听书中有关江湖前几年的大事过过瘾,如今看的这位神秘客人,便一咬牙接下了这活。

        那客人也好生奇怪,一上船便直奔船头而去,吕路边摇着桨便偷偷的瞅他,想瞧出到底有哪些与寻常人不一样。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便问了出来:“这位公子,可是江湖人士?”

        只见那客人这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双似能看破天机的双眸,淡淡而言:“不是,只是为读书人罢了。”

        “何故如此急着下江?”

        他似笑了下,这才步下船头,坐了下来,话中似有笑似的:“家中娘子,催的紧了……”

        原来是惧内啊……吕路一个没憋住,竟笑了出来。

        那公子听的了,竟也不恼,只望着远处,真真恨不得飞过去…………

        天色略微晚了,夕阳斜下,正洒在江面上,吕路摇桨累了便坐下与那公子一起吃些干粮,只见那公子不一会儿又登上了船头。吕路笑笑,端着饭碗一回首却愣在了当中。

        晚风袭来……吹散了他衣角的一隅,斜阳反射,正是那一缕,飘逸的银发……正如那人,谪仙般气质、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