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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从巴黎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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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塞维尔,又名卢埃斯,清晨两点哼着华尔兹轻快地回到她的住所。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才被警察盘问了好几个小时的女人。

她的腋下挟着一个咖啡色纸包着的小包裹。

“露西!”她愉快地大叫,“露西!”她的声音回荡在起居室里。没有人回答,貂皮大衣从她身上滑到地板上,她慢慢走向客厅,继续哼着歌。灯被打开了,棕色的双眼缓缓扫过四处。突然,声音停了,她美丽的脸上浮出一丝怀疑。第六感告诉她有些事情不大对劲,她想象不出是什么事,但是……她的双眼如着火般闪着光,大步冲向前,猛地拉开卧室门,啪一声把灯打开。

埃勒里·奎因先生微笑着坐在丝绒椅上,面对卧室门,舒服地跷着二郎腿,肘边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奎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沙哑地质问。

“完美的登场,卢埃斯小姐。”埃勒里站起来愉快地说,“我是就事论事。这个开场白不够好,太老套了,你不觉得吗?”

“我是问你,”她尖声说道,“三更半夜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我相信,你是在暗示如果我早点来,你就不反对了?真谢谢你……”他伸展瘦长的手臂,斯文地打了个哈欠。“真是漫长的等待,卢埃斯小姐,我相信我父亲的招待绝对算得上热情。”

她抓紧身边一张椅子的椅背,脸上的面具逐渐脱落,小包裹仍挟在她的腋下。“原来这是个诡计,”她慢慢地说,“他把柯克的珠宝还给我,不停地问我很多问题……”她的眼神在所有的家具间逡巡,企图发现混乱的迹象。当她看到梳妆台最下层的抽屉被打开时,微微瞪大了双眼。“我看你已经找到了,”她挖苦地说。

埃勒里耸耸肩说:“你很傻,亲爱的小姐。我以为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女人,应该会挑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没错,我找到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该死的躺椅上等你回来。”

她迟疑地朝他移了几步,好像是不知道该说或该做些什么。“是吗?”她终于喃喃地说,迈着诡异的步伐朝梳妆台又侧行了几步。

“那把点二二手枪已经不在那儿了,”埃勒里说,“所以你最好坐下,卢埃斯小姐。”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一言不发,顺从地转身回去在长椅上疲倦地坐下。

埃勒里开始若有所思地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是时候了——把事情解释清楚——从头说起。你一直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亲爱的,现在,你得付出代价。”

“你要我说什么?”她嘶哑地说,声音中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

埃勒里精明地盯住她。“内情。辩解……我必须说,我很难形容我对你的惊讶,甚至对你有点失望。艾琳,你真行,居然想暗中找你那把点二二来对抗?哼!我认为你决定投降会比继续抗争更好。”

“我能说什么?”她往后一靠,晚礼服的褶层使她的身体呈现出长而优美的曲线。“你赢了,我很笨,就这样。”

“尤其是在对付像我这样的绅士时。”埃勒里低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你不只是笨,艾琳,而是笨到家了。你就这么大意把这些信放在卧室里!为什么你不把它们藏到墙上的保险箱里?”

“不管保险箱在哪儿,它们总是人们首先会找的地方。”她不自然地笑着回答道。

“杜宾的理论,对吗?”埃勒里耸耸肩。“还有,像你们这样的人都对武器太过信赖,我想你认为点二二就够用了。”

“我通常,”她说,“把它放在手袋里。”

“但是今天晚上,当然,你因为要到警察局去就没有带它了。确实是如此。也许我的判断有些草率,艾琳……好了,亲爱的,时间不早了,虽然我很喜欢这种一对一的自然的谈话,但是我更想好好睡个觉。为什么?”他忽然话锋一转。“你把名字从塞维尔改成卢埃斯?”

“这似乎是个有趣的别名。”她愉快地说。

“我想你一定知道卢埃斯是塞维尔倒过来拼成的名字?”

“噢,那个呀,当然,这又如何……”她机警地坐直身子。“你不是指——你该不会以为——”

“我怎么想、怎么认为,那都不重要。亲爱的女士,我只是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很多年前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我相信你不是——不可能有任何一点儿微小的关系,在名字和——”

“剩下的事会弄清的,现在,卢埃斯小姐,谈正事吧。我已经找到这些信和证据的副本。用不着我告诉你,你的小把戏已经玩完了,而且,你也已经输了。”

“掌握这些——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文件,奎因先生,”她眼中闪烁着光芒。“你知道的只是证实这些证据,但是你无法抹去我脑中对于发生了什么事的认知,你明白吗?显然,唐纳德·柯克先生因为我的平静而恼火,你认为呢?”

“又想反抗了,”埃勒里吃吃地笑了。“亲爱的,你又错了。你的话——一个有长期犯罪纪录的女人说的话——人们是不会相信的,跟我的话相比,简直是不堪一击,如果我可以证明这些文件是在你这里找到的。而柯克,如果他知道你手上不再握有这些文件,会很愿意证明,因为你曾对他敲诈勒索,所以——”

“哦?”她微笑着,伸直她又白又长的手臂。“但是他不会的,你等着瞧吧,奎因先生。”

“继续抵抗吧。我为我说你愚蠢向你道歉。你的意思是,我推测,不管你有没有那几张纸,柯克唯一关心的是要你保持缄默,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逮捕或审判之类的事,他将无法阻止你在公开的法庭上把事情抖出来?”

“你很聪明,奎因先生。”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让我举出反证吧。”埃勒里冷冷地说,“如果真的上法庭,这件事势必要被说出来。既然事情一定要被抖出来,柯克又无法阻止它被说出来,那他一定会报仇,亲爱的小姐。你会被关进监狱——丑陋的美国监狱——好多好多年。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艾琳?”

“就我所了解,”她靠近他低声地说,“你是在提议一个协定,一桩沉默的阴谋,奎因先生?你不会反过头来起诉我的沉默吧?”

埃勒里欠了欠身。“我再度请求你的原谅;我低估了你敏锐的洞察力,我建议……请不要再靠近我了,亲爱的。因为,虽然有时我可以进行严格的自我控制,今天却时机不对,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道德约束力在清晨两点最弱。”

“我会喜欢上你——深深地,奎因先生。”

埃勒里叹了口气并匆忙退后一步。“呃,这简直是梅·韦斯特的影响力。亲爱的,我常说那些侦探小说作家犯了个错误,他们认为一个警探其实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纵容自己散发出性吸引力。另一个信条被摧毁了……你同意吗,卢埃斯小姐?”

她冷冷地注视着他。“同意。我看我已经成了傻瓜。”

“无论如何,是个迷人的傻瓜。可怜的柯克,他一定和你有很销魂的一段。顺便问一下,”埃勒里说,唇上的微笑与他的眼神不符。“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巴黎人。”

“噢,”她很快又戴上面具。“不很熟。”

“你见过他吗?”

“一次,不过那次他没刮胡子——事实上,他留了胡子,而且他卖那些信给我时,他喝得酩酊大醉。我只有在一手交钱一手交信时见过他,而且时间很短。之前我们的沟通都是靠通信。”

“哦,那天在楼上你看见过尸体的脸,卢埃斯小姐。”埃勒里顿住,然后又继续缓缓地说,“从巴黎来的人是否就是在楼上被谋杀的那个人?”

她往后退了一下,茫然地说:“你的意思是——那个矮……老天!”

“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急急地说,咬着上唇。“我不知道。这很难说,没有胡子……他胡子很浓密,遮住了他脸上的大部分特征。而且他衣衫褴褛,身上很脏,看起来很落魄。但是也有可能……”

“哦,”埃勒里皱着眉说,“我希望得到更明确的答案,你还是不能确定吗?”

“不能,”她的声音听起来是经过深思熟虑。“我不能确定,奎因先生。”

“那么祝你有个愉快的梦。”埃勒里抓起外套,穿上。艾琳还若有所思地站在房间中央,像棵穿上衣服的树。“噢,对了,我想我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

埃勒里走向长椅,拿起用咖啡色纸包的小包裹。“这是唐纳德·柯克贵重的古董收藏,亲爱的,不把这些东西带走,我就太疏忽了。”

她的脸一下失去了血色。“你是说,”她暴怒地质问,“你要把这些东西带走?你——土匪!”

“好了,亲爱的,你发脾气了,但是我确定你也不会认为我会把它们留给你照顾。”

“可是,这样一来,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了。”她气得几乎哭出来。“我花的这些时间,这些钱……我要把所有的事都抖出来!我要向媒体求助,我要把整件事公之于世!”

“你到时别忘了提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你在灰冷的墙壁、窄小的囚室里度过的下半生。你想让粗劣的——我敢保证绝对是十分粗劣的——棉质内衣贴着你的皮肤吗?”埃勒里故作悲伤地摇头。“我认为不会的,现在你已经三十五岁了,我应该说——”

“三十一!你这混蛋!”

“我很抱歉,三十一。那么当你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我们来算一算——这件案子,牵涉到你的累累前科,我想你会被判——”

她把自己丢到长椅上,呼吸急促。“噢,滚出去!”她大叫,“滚出去!否则我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天啊,你会把左邻右舍吵醒。”埃勒里假装害怕地说,随即挟着那个包裹微笑欠身离去。

他在找室内电话时,把钱塞勒酒店大堂的夜班职员吓了一跳。

“喂,先生!”夜班职员叫道,“你以为你在干吗?你不知道现在快两点半了吗?”

“警察。”埃勒里面色凝重地说,这名职员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埃勒里对接线员说:“请替我接二十二楼唐纳德·柯克先生,是,很重要。”他等着,一边吹着愉快的曲调。“哪位?噢,哈贝尔,我是埃勒里·奎因……是,是,老兄,我是奎因!唐纳德·柯克在吗?……马上把他从床上叫起来,马上!……喂,柯克……没什么重要的事,事实上我是有好消息才把你吵醒,你一定很高兴我在这该死的时间叫醒你。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可以称它为一份订婚礼物……不,不,我把它放在柜台,而且我要告诉你。柯克,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关于M的。我的意思是……对!好了,别把我的耳朵震聋了,老兄。至于I.L.小姐,她的利爪已经被我修剪过,以后她不会再来烦你了。你要像守规矩的小男孩一样离她远些——你真是幸运——才会认识像乔这样的女士。晚安!”

埃勒里将包裹交给柜台的职员,大步离开钱塞勒酒店。他因疲劳而微微晕眩,但是显得容光焕发,因为他也因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干得很漂亮。

埃勒里一大早就出现在奎因探长的早餐桌前,着实让他父亲和朱纳大吃一惊。

“看看这是谁啊,”老奎因含含糊糊地说,因为他嘴里塞满了煎蛋烤面包。“你有毛病吗,埃尔?这么一大早就起床,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起了个大早。”

“是好的事情。”埃勒里打哈欠说。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他哼了一声跨坐在椅子上。

“你几点钟回来的?”

“大概三点……朱纳,如果你愿意,请给我一大枚‘金币’!”

“金币?”朱纳疑惑地说,“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啊,小鬼,八十七街那个联谊会真是害了你。朱纳,金币是一种很简单的法式煎蛋。我现在能一口吃下一整个蛋。把它们翻个面,再拍一拍。你知道的——就像平常那样。”

朱纳咧着嘴走进厨房。老探长不满地说:“怎么样?”

“问得好,”埃勒里说,一边找烟。“而我很乐意向你报告好消息。”

“嗯,如果你赶快说清楚你到底在讲什么,我可能会更了解。”

“简单说是这样的,”埃勒里往后靠,边吞云吐雾边说,“我要你把卢埃斯这女人——这个迷人的荡妇——支开之后,我才能去证实我的预感。很显然她手上握有柯克的把柄——一些她可以左右这个年轻的傻瓜,让他困扰不已、让他倾家荡产的事。好,这些事到底是什么呢?很明显,这些事一定是一些确凿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以已经消失的文学时代的洛可可风格告诉自己:她手上的秘密,就在她身边。在哪儿呢?当然在她的卧房里,她太狡猾、太奸诈,绝不会在贵重物品和重要文件的保管上出什么纰漏。所以——你在我的请托之下把她带到局里聊一聊时,我就闯进她的房里了。”

“而且没有搜查许可证。”老探长叹口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这个白痴,总有一天你会因此惹上大麻烦,如果东西不在里面呢?好了,你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就像中央大道上的人常说的——‘奎因出击,从不失手。’”

“别管中央大道说什么了,”老奎因低吼,“你应该去听听市政府怎么说的!别贫了,快说!”

“当然,我忘了提我在偷偷进去时,还撞上了年轻的柯克,我们两个人似乎英雄所见略同——”

“什么!”

“不要太惊讶,这与你的身份不符。那个可怜的男人已经绝望透顶了,或者说,他在今天凌晨两点半之前都还是如此。我把他赶了出去,让他回去睡觉,然后我又回到卢埃斯小姐在美国的巢穴里找到了那些文件。我等那位迷人的女士从局里回来,如果她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打算请她吃午餐了。我实在很羞于承认我让她看到了人性的高尚之处,你相信吗?她甚至把她从柯克那儿弄来的赃物也归还了。”

“我很惊讶你竟然如此绝顶聪明,想得到这个。”老探长打断他,“把东西交回给她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来吧,我让看看她手上的把柄到底是什么?”

“最有趣的是,”埃勒里慢吞吞地说,“我不记得我到底把东西放在哪儿了。昨天晚上我实在是太困了——”

老探长瞪着他。“什么——喂,老实点儿,埃尔,不要再开玩笑了,我要看那些文件!”

“也许,”埃勒里很平静地说,“你最好别看,我可以告诉你里面有什么,但我还是要留着这些证据。”

“为什么这些证据不能交到我手上,你说清楚。”探长吼道。

“因为你是如此忠于职守,这些东西还是放在我这里比较好。这样你才不会陷入这个令人悲伤的故事里而影响你愉快的生活。”

老探长一时之间语无伦次:“你,你这个放肆的小混蛋!我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忙……好了,告诉我。”

“你必须先承诺我一件事。”

“你真麻烦。”

“这件事只限于你我二人知道,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媒体、局长,以及警察署长。”

“小子,那一定是很隐秘的事了。”老探长挖苦道,“好吧,我答应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埃勒里沉思地点着烟。“是关于玛塞拉·柯克的悲剧,这件事被卢埃斯,这个贪婪又残酷的女人,用她肮脏的鸟嘴咬住不放。

“玛塞拉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几年前——在她含苞待放的年纪——她爱上一个男人。他似乎是——该说已经是——一个放弃美国籍的人,后来长期混迹巴黎。玛塞拉是在纽约认识他的,并且很快和他坠入情网。他老得足以做她的父亲,但是她很轻易受了影响,他已使她神魂颠倒。总之,据我推测,他为了占有柯克家的财产,就把玛塞拉带走,并且在格林尼治秘密结了婚。”

“那又怎么样呢?”老探长吼道。

“直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前,唐纳德·柯克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于是就发生了下面的事。这个男人自称卡利南,霍华德·卡利南。柯克立刻派人悄悄地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调查,结果发现他已婚,而且妻子在巴黎。”

“老天。”探长说。

埃勒里叹了口气,说:“事情很难处理,到底有多糟,显然没有人知道,即使是老柯克博士。唐纳德发现玛塞拉一个人待在格林尼治——而这个男人不知去向——他向玛塞拉透露了他发现的事,并且带这可怜的、几乎死过去的姑娘离开那里。卡利南似乎胸有成竹,他算定柯克宁愿压下此事,也不会控告他重婚。这桩卑鄙的交易结果是:柯克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给他要他闭嘴,并且快快滚蛋。”

“那,然后……”老探长蹙着眉,不解地说。

“啧啧。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事情简直要多糟就有多糟,你知道吗?玛塞拉后来还是偷偷摸摸写信给卡利南,就像她跟他私奔之前一样。这个姑娘绝望透顶,心理很不平衡,几乎到了自杀边缘,她不敢告诉她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探长声音低沉地说,“她怀孕了?”

“没错。这又开始了另一段故事。卡利南当然不再管了,玛塞拉的怀孕对他而言只是使事情变得复杂而已。他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这才是他唯一感兴趣的。因此,陷在可怜境况中的玛塞拉,只好带着这消息去找唐纳德。你可以想象可怜的柯克内心的感受。”

“如果他一刀割了那下流胚子的喉咙,我也不会责怪他。”老探长愤愤地说。

“很奇怪,不是吗?”埃勒里带着诧异的微笑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总之,为了家人和朋友着想,他编造了身体不好的谎话,让安吉尼医生——他是一个交情深厚值得信任的朋友——参与其中,医生和柯克带着玛塞拉去了欧洲。在那里,她生下了孩子,全靠这位值得尊敬的医生的大力相助。不幸,这个孩子健健康康地被生了下来,目前在欧洲被一个值得信赖的保姆照顾着。”

“所以这就是塞维尔手里的柯克的把柄。”老探长低声说。

“的确是个把柄,对吗?这个大骗子应该很自豪……我不清楚她最初是从哪里获悉这件事的。但是,无论如何,被她发现了——很可能是通过一些地下中介——那时卡利南已经落魄潦倒地回到巴黎。她和卡利南谈判,买下那些信和结婚证书。这些信足以拼凑出整个故事,也足以说明到底曾发生过什么事……然后艾琳从法国漂洋过海来到钱塞勒酒店,她的唯一目的是榨光柯克最后一分钱。后来发生什么事你已经知道了,可怜的柯克就这样被牢牢控制住了——”

“当然,还有麦高恩。”老探长颓丧地说。

“没错,在这段时间里,玛塞拉因为年轻恢复得快,渐渐康复了。没有人怀疑她。她几乎已经忘了噩梦般的过去。而麦高恩,柯克最好的朋友,突然发现唐纳德有一个出落得十分漂亮的妹妹,于是就发展成了一段罗曼史,他们订婚了。下一幕就是卢埃斯露出真相,而柯克不可避免地被牵连进去。”

“玛塞拉·柯克对这些事难道一无所知吗?”

“据我所知,她没有丝毫怀疑。从信的内容来看,她在羞愧的双重压力下几乎处于半疯狂的状态——我指的是她怀孕的那段时间。我猜柯克认为如果重提此事肯定会使她彻底崩溃。而麦高恩,尽管他很世故,却有着清教徒一般的灵魂,再加上他来自富有的名门望族,如果有任何涉及丑闻的风吹草动,他的家庭一定会让他撕毁与玛塞拉的婚约。可怜的柯克,都是他在全力支撑着。”

“钻石是他给塞维尔的吗?”

“勒索。她本来没有这么大的奢望,但是她得到了最好的。还不算太糟,因为她是专业珠宝骗子,可能与阿姆斯特丹销赃人有联系……他已经给了她部分的收藏品,你知道,很不幸在她下手勒索时,他手头正紧。他给了她他所能筹到的现金,当现金不够——他在绝望中甚至向麦高恩借——最后给了这女人他收藏的珠宝,你看她有多贪心。之后的事,你都亲眼见到了。”

“她逼他写下那张纸条,好在事情败露时可以替她遮掩,”老探长沉思道,“真精明——我猜纸条里提到柯克要她嫁给他是别有用心——如果他业务上重新有了起色,她还可以据此控告他违约。但是谋杀案发生之后,警察开始四处侦察,她有点儿害怕,所以她干脆大方地把柯克让给他的新爱侣。好了,好了,我们谈到哪儿去了?”

“谋杀案吗?”埃勒里说。

“是的。”

埃勒里起身,走到窗边。“我不知道,”他迷惑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天啊!”探长从椅子上跳起来,非常兴奋。“噢,我们真是笨!听听这个,埃尔,听听这个。”他开始在屋里踱步,双手背在身后,头低低的。“我刚才想到,这一切都是紧密相连的,真是太棒了,听好——死在钱塞勒的那个人,就是玛塞拉·柯克的前任男友!”

埃勒里慢慢地说:“你已经抓到要点了。你这么认为吗?”

“怎么!难道这不是个完美的推论?”老探长挥动着他瘦瘦的手臂说,“这个人是个穷光蛋;我们在这里查不到他的资料;玛塞拉的男人在巴黎游荡;这很有可能……他很可能亲自来找柯克的麻烦,对不对?他一下船就来了;那天正好有船从法国来……他走投无路了,对吧;他也害怕那段过去,他和那个女孩有了孩子那些事;但是他极需要钱,所以他决定回来多要一点;他就直奔钱塞勒来找柯克了……太好了!”突然他脸色一沉。“可是柯克应该认得他,如果就是他的话,也许——”

“令人奇怪的是,”埃勒里说,“柯克从没见过卡利南,他通过邮寄把钱付给他。”

“但是,还有玛塞拉……你是不是说过?她昏倒了?她一看到死者的脸就昏倒了?”

“是啊,不过可能只是过度惊吓所致。”

“同时,如果真是巴黎来的那家伙,”老探长若有所思地说,声音里流露出愤怒。“她自然会默不出声,自然会假装不认识。那个叫塞维尔的女人不是也见过卡利南吗?”

“她说她只见过他一次,而且是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她说她什么都不能确定,这极有可能,不必怀疑。”

“我喜欢这个可能性,”老探长咧嘴一笑,说,“真的喜欢,埃尔;现在这些线索可以连结在一起。在这个该死的案子里,我第一次感觉到黏——凝——你是怎么说的?”

“内聚力?”

“就是这个,整件事都胶着在一起了。现在,我们可算弄清其间牢固的联系了——”

“理论上。”埃勒里慢条斯理地说。

“当然,死者和这群人——大部分的人——都卷入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动机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譬如说?”

“就拿唐纳德·柯克来说吧。这个可怜的年轻小伙子。当天下午他是在酒店里——我不排除是塞维尔从中作梗——姑且先用那个名字称呼那个巴黎人——卡利南正在等电梯上楼,或者正要来见柯克。柯克闪进二十一楼的楼梯,等四下无人的时候,上楼偷偷溜进接待室把卡利南给宰了……也有可能是玛塞拉,一样的做法。同样,老柯克博士也有可能,出于相同的理由——要卡利南闭嘴。当然,整个楼里只有唐纳德和玛塞拉这两个知道内情的人在这里活动。”

“那麦高恩呢?”埃勒里眯着眼看着他手中的烟,低声问。

“甚至他也有可能,”老探长争辩道,“假设他不知从何处得知玛塞拉的过去,但并未泄露?我会让它更完美一些:假设他通过卡利南知道了这一切,这么说吧——卡利南在报纸上得知麦高恩和玛塞拉的婚约,于是很快地写信来勒索麦高恩?”

“精彩。”埃勒里说。

“所以麦高恩把这家伙从别处带来,并且杀了他,就在——”

“在他最要好的朋友的办公室里?”埃勒里摇摇头说,“说不通,爸爸,如果真是他做的,这地方真是他最坏的选择。”

“嗯,也对。”探长低声抱怨说,“麦高恩排除。还有卢埃斯——还是叫塞维尔,管他妈的叫什么名字,她也有动机杀人。她在谋杀案发生后才出现在办公室,不是吗?好,假设她这么做只是一种障眼法。当天下午,她当然是在二十一楼。假设她在接待室见到卡利南——假设她谎称她记不起他的长相——假设她识破卡利南打算来勒索柯克的计划,或是勒索麦高恩或别人。然后呢?所以她把他杀了灭口,以免他挡住她的财路,让他永远不可能破坏她的游戏。怎么样?”

“了不起,”埃勒里说,“像你推测其他人一样。就传统的技术而言,你已经抓住了可能的动机。但是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因素,它使所有这一切推论都不能成立,尤其是如果犯罪动机像你说的那样的话。”

“什么?”

“我必须补充,事实是,这个杀人凶手把所有的东西倒转,”埃勒里沉思着继续说,“另一点,也是事实,杀人凶手还把非洲长矛刺进死者的衣服。”

“那,即使这样,”被激怒的探长说,“我也不认为推测不出凶手做下这些蠢事的理由会妨碍我的结论。这一切都还说得通的。”

“有说服力。”

“但你还是不同意?”

埃勒里望着八十七街上的天空。“有时我灵光一现,感觉好像就要接近真相大白的一刻。真是太糟了。它一直从我面前滑过,像黑暗中一块抓不住的湿肥皂,或是像一个你已经忘却又隐约记得的梦境。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朱纳从厨房愉快地大喊了一声:“金币!”

老探长固执地说:“我不相信你的灵感——不管你叫它什么。我必须确定下来。埃尔,我告诉你在这个案子里,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一个可靠线索,”他走近电话,往局里打了个电话。“我是奎因探长,请叫一下我办公室的人。比利吗?听着,我要你马上和巴黎警方联系,把电文记下来:‘寄给我所有关于霍华德·卡利南的全部资料,在巴黎的美国人,并附照片以兹证明。’签上我的名字,马上发走……什么?”

老探长因突如其来的激动,整个人俯在电话上,他小而锐利的双眼现出惊讶的神色。

本来在窗口的埃勒里,此时也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老先生听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急促地说:“太好了,挂了吧。我要马上行动了。”他挂掉电话,立刻兴奋地打给接线员。

“怎么了?”埃勒里好奇地问。

“喂,请替我接钱塞勒酒店的柜台……动作快,埃尔。终于有大突破了,快穿上衣服,快!还有裤子。”埃勒里愣了一下,然后立刻一言不发地跑进卧房,边跑边脱他身上的睡衣。“喂!前台吗?是钱塞勒吗?我是警察总局的理查德·奎因探长,在凶杀现场蹲点的韦利警官在那里对吗?……好,我跟他说话……喂,托马斯吗?我是奎因,听着,我刚才从总局得到最新消息,不要扣留那个小伙子……不,不要,你这大傻瓜,让他完成他的工作……不要问问题,白痴!你是否调查过当地的电报公司确认他不是冒名顶替?……好,现在听好,把袋子给他,假装没事,懂吗?让他按指令把东西带到中央广场,就是他约好碰头的地方。跟踪这个男孩儿,并且逮住那个从他手中把袋子取走的人,放轻松,托马斯,很可能就有结果了……不不,不用再检查这个袋子了,已经够安全了,如果你把他扣留太久,我们的猎物就会起疑心了……好,快行动吧!我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中央广场。”

奎因探长放下听筒,大喊道:“准备好了吗?”

“老天爷啊,”埃勒里从房里喘着气回答,“你以为我是——消防队员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出现在起居室门口,鞋带没系,裤子只穿了一半,衬衫还没扣好,领带套在头上。朱纳在厨房看得目瞪口呆。

“拿你的帽子和外套,其他的到出租车上再穿。”探长大声吼道,把埃勒里往门口拉。“快点儿!”他俩一下子冲出门外。

埃勒里发出被闷住的怪声音,随后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可是蛋还没吃呢!”朱纳喊。

除了跑下楼梯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