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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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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信件是从黑箭的尸体上找到的吗?”

宗老张开十指,压着面前的信件,双手活像两只苍白的蜘蛛。当他抬起那张长脸望向维林和马克里尔时,神情十分专注。维林估计他们俩的样子肯定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毕竟长途跋涉了十二天才从马蒂舍森林回来。不过,宗老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外表,他听取过战况汇报后,要来了那些信件,飞快地读了一遍。

“我们认为那人很有可能是黑箭,宗老大人。”维林回答,“没有办法确定。”

“是的。你下次最好别那么快就使出绝技,兄弟。”

“是我疏忽。很抱歉,宗老大人。”

宗老不置一词,只是以难以觉察的幅度微微摇了摇头:“你们明白这些信件的意思吗?”

“森达尔读给我们听了。”马克里尔说。

“有没有宗会之外的人听过?”

“当晚我们发了双倍的口粮给艾尔·海斯提安的手下。估计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很好。传话给兄弟们:不得与任何人谈论此事,知情者之间也不许提及。”他把信件收拾到一起,放进桌上一个硬木柜子里,将柜门关紧后,又挂上一把沉重的大锁。“两位兄弟,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宗会,感谢你们在马蒂舍森林的杰出贡献。马克里尔兄弟,你正式晋升为宗将,眼下请暂住本宗。索利斯宗师正在南岸率军作战,近来走私犯与疆国税务官的冲突愈来愈激烈了。由你接管他的教学工作。我相信你还记得如何教授剑术。”

“遵命,宗老大人。”

“维林兄弟,明早八点马厩见。你陪我进宫。”

“恭喜你,兄弟。”他们走向操场的时候,维林说道。艾尔·海斯提安的士兵在那里扎营,由于没有足够的兵营接纳他们,宗老准许他们暂住在宗会里。维林怀疑城里没有做好迎接他们的准备,因为国王根本没指望他们回来。

马克里尔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既是宗将,又当宗师。”维林接着说道,这位追踪老手的沉默不语令他心慌意乱,“佩服之至。”

马克里尔走近一步,鼻翼翕动,吸了几口气。维林按捺住摸向猎刀的冲动。

“我不喜欢你的气味,兄弟。”马克里尔说,“有种不太自然的感觉。现在你又散发出愧疚的味道,为什么呢?”没等维林回答,他就转身走开了,只留下黑暗中那壮实的背影。他吹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口哨,那只猎犬从阴影中现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边,一人一狗相伴走向主楼。

维林和兄弟们共住多年的塔楼宿舍已经分配给了一组新人,他们只好跟兵团在一起扎营。他看到兄弟们正围坐在火堆边讲述马蒂舍森林的故事,以满足弗伦提斯的好奇心。

“……直接射穿两个人,”邓透斯说,“就一支箭噢,我发誓。真是大开眼界了。”

维林在弗伦提斯身边坐下。蜷缩在弗伦提斯脚边的小花脸站起身走过来,用鼻子摩挲他的手,乞求他的爱抚,维林便伸手挠着它的耳朵。他真的很想念这只奴隶犬,却并不后悔把它留在宗会。虽说马蒂舍森林肯定有小花脸的用武之地,但维林不希望它再尝到人血的滋味了。

“宗老感谢我们做出的贡献,”他对兄弟们说着,伸手烤火,“不准谈论我们找到的信件。”

“什么信件?”弗伦提斯问。巴库斯拿起啃了一半的鸡腿朝他砸过去。

“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邓透斯递过来一杯酒,问道。

维林摇摇头:“我明天陪他进宫。”

诺塔哼了一声,灌下满满一大口酒:“不用借助黑巫术,我们也清楚未来是啥样子。”他口齿不清,说话声却很大,下巴满是红色的酒渍。“进军库姆布莱!”他站起身,遥遥举杯,“先杀进森林,再杀进封地。我们要把信仰带给所有的人,那帮绝信徒杂种,管他们喜不喜欢!”

“诺塔——”凯涅斯伸手想要拉他坐下,可他甩开了。

“好像我们屠杀的库姆布莱人还不够多啊,是吧?我在那片见鬼的森林里只杀了十个。你呢,兄弟?”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凯涅斯,“你肯定不止这个数,对不对?要我说,至少翻倍。”他又往弗伦提斯那儿晃荡过去,“没去可真遗憾啊,小子。我们手上沾的血,可比你朋友独眼多多了。”

弗伦提斯的脸阴沉下来,神情颇为不快,这时维林搂住了他的肩膀。“再喝一杯,兄弟,”维林对诺塔说,“喝了好睡觉。”

“睡觉?”诺塔跌坐到地上,“最近都没好好睡过了。”他递过杯子等凯涅斯倒酒,然后愁眉苦脸地盯着火堆发呆。

大家在尴尬的沉默中坐了一会儿,幸好旁边火堆的一名士兵解了围。那人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把曼陀铃,或许是从森林里某个库姆布莱人的尸体上搜到的,他弹奏得相当不错,旋律悠扬而哀伤,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很快,演奏者身边挤满了听众,同声唱起了维林熟悉的小调,名为《战士挽歌》:

战士的歌儿是孤独的旋律

大火遍地烧,转眼随风去

战士们歌唱离开的同袍

失意的败仗,血腥的结局……

一曲终了,士兵们热烈鼓掌,要求再来一曲。维林挤过去,只见演奏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瘦脸男人。维林认出他是挑选出来的三十人之一,参加了森林中的最后一役。他的前额缝了线,说明有过打斗。维林搜肠刮肚地想要回忆起他叫什么,可惜训练时压根没有费心记众人的名字。或许维林跟国王一样,没指望有人活下来。

“你弹得真好。”他说。

那人紧张地笑了笑。士兵们始终害怕维林,没几个人愿意跟他说话,大多数人尽量避免与他对视。

“我给一位歌手当过学徒,兄弟。”那人说。他的口音和那帮士兵不大一样,吐字清晰,语调婉转。

“那你怎么当兵了?”

那人耸耸肩:“我师父有个女儿。”

一帮大男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把你教得很好。”维林说,“你叫什么名字?”

“简利尔,兄弟。简利尔·诺林。”

维林看到柯瑞尼克军士也在人群中。“军士,给他们发酒喝。弗伦提斯兄弟负责带你到地库找格瑞林宗师。告诉他,钱归我出,一定要拿好酒来。”

人们满怀感激地絮絮低语。维林掏出钱袋,取了几枚银币塞到简利尔手里:“再来,简利尔·诺林,弹首欢快的曲子应应景,今晚要庆祝嘛。”

简利尔皱起眉头:“庆祝什么呢,兄弟?”

维林拍拍他的肩膀:“庆祝我们活了下来,伙计!”他举杯对着周围的人群喊道,“为我们活下来干杯!”

国王召集了御前会议。会议大厅铺有光亮的大理石地板,吊顶更是精美绝伦,装饰着金叶子和栩栩如生的石膏雕塑,墙上则是琳琅满目的彩绘和织锦。长长的议事桌周围,立着一大圈衣冠楚楚的殿前侍卫。那天晚上与维林谈条件的邋遢老人不见了,眼前的雅努斯王端坐正中,肩披貂皮花斗篷,额头戴有金箍。十位御前大臣坐于国王两侧,锦衣华服各不相同。维林协助身边的阿尔林宗老汇报完战况后,大臣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两名书记官正趴在旁边的小桌上一字不漏地记录。这是国王的原则:准确无误地记录每一次会议,每位议事大臣还要在落座之前陈述姓名和官职。

“这些信件的携带者,”国王说,“他的身份还是不知道吗?”

“我们没能通过俘虏问出他的名字,陛下,”维林回答,“黑箭的手下无人投降。”

“莫尔纳大人,”国王把信递给左侧一个肥肥胖胖的男人,他自称是财政大臣拉泰克·莫尔纳,“你和我一样熟悉穆斯托尔大人的笔迹,你看看有没有相似之处?”

莫尔纳大人眼睛贴着信件看了好一会儿:“很遗憾,陛下,在臣看来,信上的笔迹与封地领主的笔迹几无差别,措辞也一般无二。即便没有署名,臣也能认出这些信出自穆斯托尔大人之手。”

“可为什么呢?”舰艇大臣艾尔·朱恩利尔问道,他是坐在国王右侧的大胡子,“我以信仰发誓,我不喜欢库姆布莱的封地领主,可那家伙又不是傻子,为何在这些通关文书里签上大名,支持分裂疆国的叛逆行为呢?”

“维林兄弟,”莫尔纳大人说,“你和那帮异教徒打了几个月的仗,你觉得他们吃饱了吗?”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因饥饿而作战乏力,大人。”

“那他们使用的兵器呢,你认为其做工如何?”

“他们所使弓箭的做工堪称上乘,刀剑均为精钢打造,不过有的兵器来自我方阵亡者。”

“这么说,装备精良,给养充足,而且是森林里鸟兽绝迹的隆冬时节。陛下,臣以为,这个黑箭背后必定有人大力相助。”

“而且我们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又一位大臣说道,他紧挨国王就座,衣着最为华丽,正是国务首相凯登·艾尔·泰纳,“封地领主穆斯托尔本人坐实了罪状。我早就警告过诸位,此人假意维持和平,为的就是掩饰叛国行为。我们可别忘了,库姆布莱人是在血流成河之后才被迫加入疆国的,他们一直痛恨我们,以及我们所挚爱的信仰。如今,逝者引导勇敢的维林兄弟揭穿了真相。陛下,臣恳求您发起……”

国王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艾尔·杰恩利尔大人,”他扭头对右手边的灰胡子男人说道,“你是审判大臣,御前法庭的首席法官,或许算得上御前会议最聪明的人。这些信件是否足以作为审判的证物,或是尚需进一步调查?”

审判大臣捋着银灰色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倘若我们只从律法的角度考虑,陛下,臣以为这些信件尚存疑问,必须先解答疑问再提出指控。如果仅凭这一样证据就控诉某人叛国,臣实在不能送其上绞刑架。”

艾尔·泰纳大人正要说话,国王又制止了他:“是什么疑问,大人?”

艾尔·杰恩利尔大人拿起信扫了两眼:“信中允许持信人自由来往于库姆布莱边界,封地内各处官兵必须为持信人提供所要求的一切援助。诚然,如果签名和印章都是真的,那便确实出自封地领主之手。不过,信件没有注明收信人,我们当然也不知道携信赴死的人姓甚名谁。到底是封地领主写完后交给黑箭使用,还是信件遭人窃取,拿去另作他用呢?”

“那么,”莫尔纳大人说,“你是要我们把封地领主找来当庭质询吗?”

首席法官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是的,我认为质询很有必要。”维林见他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威仪堂堂。

大门突然打开,斯莫林队长走进来,在国王面前立正敬礼。

“找到他了吗?”国王问。

“找到了,陛下。”

“是在妓院还是在红花馆?”

斯莫林面无表情,只是眨了两下眼睛:“是前者,陛下。”

“他现在的状况适合问话吗?”

“他已经想办法清醒过来了,陛下。”

国王叹了口气,疲惫地抚着额头:“很好。带他进来。”

斯莫林队长敬礼,然后大步走出议事厅,很快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锦衣华服却污垢满身的男人。男人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仿佛担心随时会摔倒;他两眼通红,面如土色,满脸胡楂,看来过去的几个钟头相当疲累。维林见他四十来岁模样,不过实际年龄应当小一些,纵欲令人未老先衰。他经过阿尔林宗老身边时停下脚步,略一点头,然后向国王深深地鞠躬致意,身子却摇摇晃晃。“参见陛下。承蒙陛下召见,微臣深感荣幸。”维林听出此人的口音确是库姆布莱人无疑。

国王扭头对书记官说:“记下来,库姆布莱封地之继承者,雅努斯王廷之库姆布莱御命代言人,森提斯·穆斯托尔大人,现已列席会议。”他回过头,平视着库姆布莱人,“穆斯托尔大人,今早过得如何啊?”

艾尔·泰纳大人的嘴角露出无声的嘲讽。

“很好,陛下,”穆斯托尔大人回答,“贵城人民待我热情如故。”

“那就好。阿尔林宗老你肯定认识。这位年轻人是维林·艾尔·索纳兄弟,最近刚从马蒂舍森林班师回朝。”

穆斯托尔大人神色警惕地回头望了望维林,点头致意,语调仍是那么快活,却有些不够自然:“啊,就是害我在剑术试炼时损失了十个金币的高手啊。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先生。”

维林点头回礼,一语不发。提起剑术试炼,他的心情就不好。

“维林兄弟带回来一些文件。”国王从艾尔·杰恩利尔大人手中接过那些信,“这些文件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相信你看了以后,有助于我们辨明其意图。”维林注意到,穆斯托尔大人稍一犹豫,然后上前从国王手中接过信件。

“这是通关文书。”他翻了翻信件,说道。

“是你父亲签署的,对吗?”国王问。

“这个……看起来是的,陛下。”

“那么,或许你可以解释,维林兄弟为何在马蒂舍森林里,从一个库姆布莱异教徒的尸体上找到了这些信。”

穆斯托尔大人的目光投向维林,通红的双眼忽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又转回头看着国王:“陛下,我父亲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文书交付叛徒之手。臣以为,一定是偷来的,或许是伪造……”

“或许你父亲可以给出更明确的解释。”

“那、那是当然,陛下。如果您费心写封信……”

“我不写信。让他亲自来。”

穆斯托尔大人下意识退了一步,恐惧之色溢于言表。维林感觉他缩成了一团,在这次考验当中,这样的表现实在不尽人意。“陛下……”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父亲……这不对啊……”

国王恼怒地长叹一声:“穆斯托尔大人,我与你祖父打过两次仗,他勇气可嘉,却也狡猾过人。我不喜欢他,可我非常尊敬他,我认为,正值战火重燃之际,他肯定很庆幸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孙儿言行失措,与酒色之徒无异。”

国王抬手示意斯莫林队长上前。“在得到另行通知之前,穆斯托尔大人暂住王宫,”国王对他说,“请为大人安排合适的客房,确保没有意外的访客打扰大人。”

“您知道我父亲不会来,”穆斯托尔大人突然说,“他不会来接受质询。您要囚禁我,悉听尊便,可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谁也不会把最心爱的儿子交到敌人手中。”

国王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端详着这位库姆布莱贵族。真没想到,维林心想,他居然有胆量说出来。

“到时候自然知道你父亲如何作为。”国王说道。他点点头,斯莫林队长带着穆斯托尔大人走出议事厅,两名卫兵紧随其后。

国王扭头对一名书记官下令:“起草一封信,给库姆布莱的封地领主,命他三周内来见我。”他推开椅子站起身,“会议结束。阿尔林宗老,维林兄弟,请随我来。”

国王书房里的陈设颇有气势,从精织地毯铺在地板上的角度,到摆在宽大橡木桌上的文件,样样令人感到压迫。维林发现这里与八个月前他去的那间密室完全不一样,那儿空间逼仄,堆满了书籍和卷轴。原来如此,国王在密室里处理事务,而这间书房不过是装装样子给臣民们看罢了。

“请坐,兄弟们。”国王在桌边坐下,尔后指着两把椅子示意他们,“我可以叫人送些点心来。”

“不必了,陛下。”阿尔林宗老轻声答道。他没有就座,维林也只好站着。

国王的目光在宗老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转而投向维林,掩藏在胡须底下的嘴唇露出笑意:“听听这语气,孩子。既不尊重,也不顶撞。你要好好学着。我怀疑你的宗老生我的气了。为什么呢?”

维林看了看宗老,他面无表情地站着,也不回话。

“怎么?”国王逼问道,“说吧,兄弟。你的宗老为何事生气?”

“我不能代表宗老大人说话,陛下。只能由宗老大人代我回答。”

国王冷笑一声,一拍桌子:“你听到了吧,阿尔林?他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你有时候不觉得害怕吗?”

阿尔林宗老的语调没有变:“不觉得,陛下。”

“不觉得。”国王摇摇头,轻声笑着,伸手从桌上取过酒瓶,“不觉得,我知道你不觉得。”他倒了一杯酒,靠在椅背上。“你的宗老之所以生气,”他对维林说,“是因为他认为我把疆国推向了战争。他认为。当然这种想法也有道理,库姆布莱的封地领主乐于见到我砍掉他那个醉鬼儿子的脑袋,因此绝不会先钻出他的老巢。届时,我被迫派出疆国禁卫军去到他的封地,把他给揪出来,战争和流血不可避免,城市和乡镇势必火光冲天,丧命者不在少数。虽然宗老的天职是战斗,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带来死亡的刽子手,但宗老始终认为此举可悲可叹。只是,他不会当面对我说出这些话。他总是这个样子。”

两人彼此相对,默不作声,维林忽然意识到,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国王和第六宗宗老都讨厌看到对方。

“告诉我,兄弟,”国王显然是在对维林说话,眼睛却依然盯着宗老,“你认为封地领主得知我抓了他儿子,命令他前来接受质询,他会作何反应?”

“我不认识那人,陛下……”

“他并非高深莫测之人,维林。但猜无妨。我相信你从你母亲那里继承了足够的智慧。”

维林不喜欢国王提及母亲时候的语气,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他会……生气。他会将您的举动视为威胁。他会提高警惕,召集兵力,把守边界。”

“好。他还会怎么做?”

“看起来他只有两个选择,服从命令或者无视命令,准备抵抗。”

“错,他还有第三个选择。他可以进攻,率领大军倾巢而出。你觉得他会这样做吗?”

“我怀疑库姆布莱人没有足够的兵力对抗疆国禁卫军,陛下。”

“你的怀疑没有错。除了数百个效忠封地领主的卫兵,库姆布莱便没有正规军队了。可他们有成千上万的乡巴佬弓手,如有必要,召之即来。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我当年在箭雨中冲杀过一两回,深有体会。但他们没有骑兵,没有重装步兵。到开阔地带进攻阿斯莱、对阵疆国禁卫军,他们毫无胜算。库姆布莱的封地领主身上没什么值得称许的品质,但他继承了父亲的头脑,能够认识到自身的弱点。”

国王又笑了,他移开目光,洒脱地一挥手:“别担心了,阿尔林。两周左右,封地领主必定派来信使,先是奴颜婢膝地道歉,说不能亲自前来,然后为那些文书编一套似是而非的说法,没准还附送满满一箱子金币。等我那个爱好和平的贤明儿子劝服了我,醉鬼就能重获自由了。从此以后,我认为封地领主不会再为绝信徒签署通关文书了。最重要的是,他将牢牢记住他在疆国中的位置。”

“我是否可以认为,陛下,”宗老说,“您确信那些文书出自封地领主之手?”

“确信?不。但很有可能。比起维林兄弟在马蒂舍森林里解决掉的蠢货,他或许没有那么狂热,但他确实信仰伪神。他现在过了知天命之年,怕是担心永恒之境不接纳他吧。无论信是不是他写的,关系不大,问题仅仅在于这些通关文书确实存在。既然出现了,我也只能采取行动。至少,等我儿子登基,封地领主还欠他一笔人情债。”

国王一口气饮尽剩下的酒,站了起来:“不谈国事了,我和你们二人还有要事相商。过来。”他招呼宗老和维林来到隔壁的小房间。房内的装饰依旧那么华丽,不过墙上挂的不是彩绘和织锦,而是一百多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有的是阿斯莱式样,但还有很多维林从未见过的式样——长约六英尺的双手阔剑,刀刃弯度接近半圆的镰状军刀,没有剑刃、护手呈碗状的针形细剑。此外还有金银材质的剑,不过这类金属过于柔软,只可观赏,并不实用。

“多漂亮啊,不是吗?”国王说,“花了好多年才收集来的。有的是礼物,有的是战利品,还有的因为看着喜欢就买下来了。我时不时也会送人,”他看着维林,脸上又露出笑容,“送给你这样的年轻人,兄弟。”

初见国王时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维林心知肚明,在国王那个庞大而神秘的计划之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色。那种异样的感觉,即勒苏丝·希尔·霖所称的血歌,又隐隐在他脑海里吟唱。如果国王给我一把剑……“我是第六宗的兄弟,陛下,”他试着模仿宗老那种不动声色的语调,“我这种人无福消受王室所赐的荣誉。”

“此等荣誉赐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雏鹰,”国王应道,“遗憾的是,我迫于无奈,常常赐给了不该受赏之人。今日正好改正。”他朝满墙的宝剑一摆手,“选吧。”

维林望向宗老,希望他能给出意见。

阿尔林宗老的眼睛微微眯起,表情却丝毫没变。他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语调与之前一模一样,既无恭敬,亦不顶撞:“这是国王赐予你的荣誉,兄弟,即是赐予宗会的荣誉。你应当接受。”

“这样可以吗,宗老大人?一个人可以既是兄弟,又是疆国之剑吗?”

“以前有过先例。很多年前。”宗老看着国王说道,继而望向维林,目光温柔了几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你必须接受国王赐予的荣誉,维林兄弟。”

我不想要!他内心极度抗拒。这是报酬,杀人的报酬。这个诡计多端的老家伙想把我绑得更紧。

可他没有退路。宗老下了命令。国王给了荣誉。他必须接受一把剑。

维林按捺住失望的情绪,扫视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宝剑。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恶意的念头——如果选把金剑,到时候可以卖掉——但他还是认为,挑把实用的兵器才是上上之选。没有必要选择阿斯莱式样的剑,因为不大可能超越现有的星银剑,而异邦兵器看起来似乎不趁手。最后,维林的目光落在一把宽刃短剑上,剑柄为木制,铜护手的式样很简单。他从墙上取下来,试着挥舞了几下,发现重量适中,手感很好,而且剑刃锋利无比,剑身光亮无痕。

“倭拉剑,”国王说,“不太好看,却很结实,在战斗正酣之际,人抬不起胳膊的时候,它最好用了。选得好。”他伸出手来,维林把剑递了过去。“通常要举行一个仪式,发一大堆誓言,还要跪半天,我们不如省掉这些繁文缛节吧。维林·艾尔·索纳,我任命你为疆国之剑。你愿意以剑盟誓,为联合疆国效力吗?”

“我愿意,陛下。”

“那便善加使用。”国王把剑递给他,“好了,既然你已是疆国之剑,我必须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我任命你为第三十五步兵团的将军。既然宗老慷慨地提供驻地,安置了我的军队,那么该兵团由宗会管辖是再合适不过了。你要训练士兵,届时率军参战。”

维林想看看宗老有何反应,结果宗老仍是板着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请原谅,陛下,如果兵团划归宗会调遣,那么马克里尔兄弟是更好的人选……”

“你说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绝信徒猎人吗?噢,我不觉得。我不大可能赐剑给他,你说呢?只有经王权任命的将军,才能统领疆国禁卫军的兵团。你认为训练多久可以开赴战场?”

“我们在马蒂舍森林里损失惨重,陛下。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好几周没发军饷了。”

“是吗?”国王扬起眉毛,望向宗老。

“这笔开销由宗会负责,”宗老说,“既然兵团归宗会调遣,这倒也合情合理。”

“真是慷慨,阿尔林。至于兵员过少的问题,你可以到地牢里挑人,也可以从街上招募。我敢说,一听维林兄弟的大名,肯定有不少小伙子愿意进兵团服役。”他伤感地笑了笑,“对于那些没有见识过战争的人来说,战争只是一次冒险的经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