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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汉娜姐妹被按在墙上时嘶声咆哮,还有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孔。“你有她的记忆?”
“有一点。她年纪很大,但还不如她的哥哥姐姐那么古老,也不如他们凶残。她对哥哥姐姐既恨又怕。还有她在第五宗学到的治疗术,阿尔比兰帝国极南之地的女祭司做的法事,一个参加大竞技的倭拉奴隶女孩熟练的刀法。”
“你知道她最初被盟友抓住是什么时候吗?”
“她早期的记忆模糊不清,充满混乱和恐惧,几间土屋在广阔的夜空下燃烧是经常出现的景象。”柯拉尔顿了顿,下意识地耸耸肩,“画面消失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
柯拉尔摇摇头。“她极力避开这段记忆,更愿意回想无数次杀人和欺骗的过程。”
“你受苦了。那种感觉一定……很疼。”
她耸耸纤细的肩膀,“通常是在睡梦中。”她举目望向遮天蔽日的橡树枝,唇边浮现一抹微笑。“那儿,”她指着靠近树干的一根粗大枝丫说,“你坐在那儿,看你父亲照料马匹。”笑意又渐渐收敛。“他害怕你,可你从不知道。”
他抬头盯着橡树,半晌无言。在树上玩耍的记忆从来都是快乐的,如今他却没了把握,或许幼年时的很多见闻已被自己遗忘。“你的歌声很强。”他说。
“你的更强。我能听见它的回音。失去这么强大的力量,你一定很难受。”
“年轻时我很害怕,后来才知道是天赋。是的,我特别想念它。”
“所以我遵照玛莱萨的命令,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歌声。”
“她有什么具体指示?”
“我常常听见一个声音呼唤我,远隔千山万水,在遥不可及的东方。音调极其古老,孤苦凄凉,是一个死不了的男人所唱,你见过他。”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但在随音符而来的画面里,有一个少年带他暂避风雪,又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以及他带在身边的人。”
艾林。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一切。那天晚上艾林冲着暴风雪的怒吼,他环绕世界的旅行,提及达文父亲的那天,他不曾改变的容貌。艾林、雷利斯、赫梯尔,他有上百个名字,马克里尔说过,然而维林知道,他最早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天在集市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场木偶戏……“科尔李斯,”维林轻声念叨,“无信者科尔李斯。拒不接受逝者的指引,招来永恒死亡的诅咒。”
“那是其中一个传说,”柯拉尔说,“我的族人另有说法。他们提到一个人惹恼了黑地之神米沙克,因而受到诅咒,以肉身成就一个永无完结的故事。”
“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她点点头。“而且我知道他很重要。歌声每次接触到他时,曲调欢快,意图明确。玛莱萨认为,如要击败那个肉体窃贼的幕后黑手,就必须找到他。”
“他在哪里?”
她满怀歉意地扮了个怪相,伤疤扭曲变形。“要翻过冰原。”
第三章 弗伦提斯
她停下脚步,扫视了一圈议会成员,方才落座。二十个身披华美红袍的男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四周。议会厅位于高塔中层,一百个奴隶操作纵贯上下的复杂滑轮,把每一位议会成员拉上去。虽说他们享有无限的生命,却没有一位议员愿意攀爬那么多台阶。
她耐着性子熬过冗长乏味的开场式。阿克里夫抑扬顿挫地致辞,宣布帝国第八百二十五年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会议正式开幕,与此同时,奴隶书记员以惊人的速度做记录。他唠唠叨叨地挨个儿介绍每一位成员,最后才提到她。
“……还有最近获得奴商议席的议,啊,女议员……”
“我的身份是盟友的代言人,照此记录即可。”她对阿克里夫说,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书记员。
阿克里夫一时语塞,但他终究定力不凡,很快恢复了常态。“悉听尊便。那么,我们的第一项议题……”
“也是唯一的议题,”她打断对方,“战争。战争结束之前,议会没有别的事情值得操心。”
一位发色银灰的议员闻言而动。不过是一个没见识的蠢货,她懒得费心记住此人的名字。“并不尽然,南部爆发饥荒,事态紧急……”
“历史上有过一次旱灾,”她说,“庄稼颗粒无收,人民忍饥挨饿。杀掉多余的奴隶以节约物资,等待旱情缓解即可。惨是惨,但也能挺过去,我们目前的战况可就不容乐观了。”
“诚然,”阿克里夫说,“战况没有按原定的计划发展……”
“根本是一次惨痛的失败,阿克里夫,”她笑着打断对方,“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托克瑞完全是自取灭亡,打起败仗来比他过去打胜仗还要利索。顺便说一句,我为令妹的遭遇深感遗憾。”
“我妹妹没死,我毫不怀疑聪明如她,必能自保。再说他们的都城还在我们手里……”
“不。”她从盘中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品尝甘甜的滋味,却不甚满意,这具躯壳的味觉远不如从前那般敏锐。“三天前就失守了。梅维克一死,群龙无首。我们失去了联合疆国。”
消息一出,惊得四座鸦雀无声,对她而言,这种滋味比得上甜美的葡萄。“悲剧啊。”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他年轻英俊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四十年前还请她杀过一个人,好像是某个荡妇的丈夫,方便他取而代之。她忘了过问这桩婚事有没有成。
“不过,”英俊的议员接着说,“虽然战败的耻辱不好受,但也意味着战争结束了。至少是告一段落。我们要养精蓄锐,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他们举国上下对我们恨之入骨,同样在养精蓄锐。”
“我们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国力,”阿克里夫说,“再者,还有汪洋大海的阻隔。”
“我想,麦西乌斯王所抱持的正是同样的幻想,直到他被拧断脖子的那一刻才醒悟。”她起身离席,收敛了最后一抹戏谑的笑意,目光依次扫过在座的议员,“要知道,尊敬的议员们,盟友从不沉溺于假想。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如今联合疆国有了女王,所谓汪洋大海,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弯浅浅的溪流。等风暴平息,她就会到来,而我们最强大的兵力已经被一个傻瓜消耗殆尽,我记得很清楚,他是你们投票选出来的。”
“托克瑞将军久战沙场,经验丰富。”银发议员刚一开口,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敢再说下去。她任由沉默滋长,当歌声察觉到迅速蔓延的恐惧,一股熟悉的欲望涌上胸口。她握紧拳头,极力克制冲动。时候未到。
“盟友的意思是,”她说,“召集预备军以应对威胁。退役的自由剑士全部召回营部,征兵配额翻三倍。还要从各省抽调兵力,加强倭拉城的防御。”
她等待有人反对,但他们全都瞪着眼睛,呆坐不动,这帮家财万贯、长生不死的胆小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愚不可及。她本想最后含沙射影地威胁几句,或是羞辱他们一番,但她实在不愿再与这些人共处一室。
你当年也是这样吗?她一言不发地走出议事厅,暗自向父亲漠然的魂灵发问。他们有没有看出你是多么厌恶他们散发的恶臭?这便是他们要我杀你的原因?
牢门的锁头咣当作响,吵醒了他。典狱长是一名老军士,每次开门都嫌恶地瞪着弗伦提斯,一句话也不说。依照女王的安排,典狱长和狱卒都从女王骑卫团抽调而来,并不吃红兄弟的传说那一套。然而今天不同,老军士的敌意稍有收敛,他拉开厚重的铁门,示意弗伦提斯出去。事实上,弗伦提斯最为吃惊的是,自己没戴镣铐,也没有遭受虐待。他每天吃两顿饭,老军士早上收马桶的时候,还会送来一壶干净的水,其余的时间,他就坐在黑暗中,无人陪伴和交谈……除她之外。只要他向睡意投降,她就来了。
他走出牢房时,发现老军士退在一旁,站在前面房间里的竟是女王,达沃卡和两名贴身护卫守在左右。“陛下。”弗伦提斯单膝跪地。
女王并不回应,扭头吩咐军士:“退下吧。把你的钥匙交给伊尔提斯大人。”
她一直等到老军士走后才开口。“黑牢自建成之日起,从未如此空荡。”弗伦提斯依然跪地不起,女王则环顾四周,墙上只有一支火把,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黑漆漆的砖石。“我倒是很喜欢这样子。等渡过眼前的难关,我打算拆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