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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伦提斯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地说:“女王陛下,我无比谦卑地献出我的性命……”
“安静!”她断然喝止,疾步逼至咫尺之遥,居高临下地俯视弗伦提斯,呼吸声急促而刺耳。“我已经杀过你一次。所以你的性命是我的了。”
过了一会儿,等呼吸平缓下来,她走开了几步。“起来!”她恼怒地一摆手,他应声而起,候在原地。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端详着他,怒容消失不见,换上了冷若冰霜的表情。“索利斯兄弟把你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了。你是身不由己,国王的死不是你的责任,正如杀人流血不是刀剑的过错。我知道,兄弟。可我就是没法原谅你。你明白吗?”
“明白,陛下。”
“维林大人还告诉我,你说艾尔·泰纳大人是倭拉人的同谋。”
“是的,陛下,倭拉人许诺给他权力,还有……别的奖赏。”
“是什么呢?”
“他竭尽全力求得倭拉人的保证,进攻疆国时不伤害您。”
她叹息一声,微微摇头。“我还以为他是英雄。”
弗伦提斯吸了口气,壮着胆子说:“我能否与您单独谈话,陛下?我有话要向您转达。”
“达沃卡小姐和两位大人见过我最落魄的样子,依然认为我值得他们效忠。无论你对我说什么,都不用避开他们。”
“我要转达的话出自御林骑卫的一位领军将军,王宫沦陷那天,我亲眼目睹他死去。他名叫斯莫林。”
女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上却有动作,像是要抓起一件看不见的兵器。“说吧。”她命令道。
“他说,和他深爱的女人一路远行……对他而言何其珍贵……”
女王双手握拳,向他逼近。他听见两把长剑先后出鞘,两名贴身护卫紧跟而至,摆出随时取他性命的架势。“他是怎么死的?”她问。
“英勇战死。他拼尽了全力,但您也知道,柯利泰武艺高强。”
不知何故,他无法直视女王的眼睛,这张冰冷而美艳的面孔,与那个惨叫着逃出王座厅的女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不求您宽恕,”他说着低下头,“任凭您发落。”
“你这么想死吗?你以为逝者会欢迎你这样的人?”
“怕是不会,陛下。但希望乃信仰之要义。”
“那么你的希望要一时落空了。”她对伊尔提斯打了个手势。护卫总领走到一间上锁的牢房前,转动钥匙,拉开牢门,然后和另一位大人一同进去,带出了里面的囚犯。与弗伦提斯不同,此人被五花大绑,脚踝、膝盖、手腕和脖子无不戴满新铸的镣铐,只能踩着碎步,任由两位大人把他拽到光亮处。尽管他明显不适,脸上却不见一丝一毫的痛苦,仿佛戴着一张永无变化的面具。他上身赤裸,露出厚实有力的胸肌,从脖子到腰部铺满一块接一块的疤痕。
“柯利泰。”弗伦提斯喃喃道。
“整场战争期间,我们只抓住了一个,”女王说,“夺回都城那天,他昏倒在码头上。据艾尔·海斯提安说,他负责看守艾卢修斯,以保证其父效忠倭拉人。此人名唤二十七号。”
她靠近奴隶精英,从头到脚地仔细端详。“哈力克兄弟告诉我,这些怪物毫无个人意志,倭拉人将其彻底剥夺,使用的方式有酷刑、药物,据凯涅斯宗老说,还有各种黑巫术——证明盟友插手其间。我想,他们和你的情况如出一辙。如果放开他的手脚,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我强烈建议您不要这样做,陛下。”弗伦提斯说。
她扭过头,同样仔细地观察弗伦提斯的身体,目光落在他的胸前。“达沃卡小姐说,我造成的刀伤化脓了,是她救了你的命。”
弗伦提斯瞟了一眼达沃卡,发现她满头大汗,记忆中从未如此不安。他注意到她手里握着一个小玻璃瓶,里头的内容物泛着微光,而她的手明显在抖动。“正是,陛下。”他说着,愈发心神不宁。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居然让达沃卡怕成这样?“不过我认为,真正救我性命的是您的飞刀。不知道为什么……它解放了我。”
“是的。”她望向囚犯,伸手对达沃卡说了一句罗纳语。女王接过瓶子,迎着微弱的火光举起来,拔出瓶塞,里面的黑色液体散发出一股恶臭。“还你自由的那把飞刀上涂了这种东西,”她对弗伦提斯说,“是罗纳朋友送我们的礼物。它对我们的事业应该大有用处。”她走到柯利泰面前,换成倭拉语轻声说道:“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事。”
她把瓶子举在奴隶的胸膛上方,稍稍倾斜,一滴液体落在了伤疤上。效果立竿见影,柯利泰突然一阵抽搐,喉咙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倒在石头地板上来回翻滚,锁链哗啦作响。女王退开几步,塞好瓶塞,她神色肃穆,眸子闪闪发亮。弗伦提斯见她挺胸抬头,强迫自己直视那个痛不欲生的奴隶。须臾,惨叫声化作悲哀的呜咽,绷紧的后背缓缓复原,人也不再翻滚,只有双肩仍在颤抖。最后,他气喘吁吁地躺平了,浑身大汗淋漓。
莱娜小心翼翼地向前踏了一步,弗伦提斯举起手:“不如我来吧,陛下?”见女王点头允准,他走到柯利泰身边蹲下,仔细观察对方的脸,发现那对目力涣散的眼珠子逐渐有了神采。
“你能说话吗?”弗伦提斯问道。
倭拉人眨巴着眼睛,久未发声的喉头咯咯作响。“能……”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眯起眼睛,嘶哑着嗓子,用口音浓重的倭拉语回答:“我……一开始是五百号。现在……是二十……七号。”
“不。”弗伦提斯凑近了问,“你真正的名字。你知道吗?”
他眼珠子一转,眉头皱起,努力地回想着。“列科南,”他有气无力地说,忽又咆哮起来,“列科南……我父亲……是红斧希科南!”
“你离家很远,朋友。”
列科南猛地一挣,锁链依然紧紧地捆在身上。“那就……快打开这些铁链子……我要回家……活在世上的日子不长,我要杀的人太多……”
“喝了就不做梦?”弗伦提斯半信半疑地嗅了嗅瓶口,气味不大好闻,有点像闷得发霉的茶水。
“它能让人睡得很沉,从而阻止梦的产生,”凯兰兄弟回答,“这是在打败冰雪部落之后,我调配出来的药水。血腥的杀戮导致许多北疆人噩梦连连,包括我在内。这种药水可以让你不做梦,兄弟。但是次日清早的头痛,也许会让你觉得还是做梦为好。”
那不是梦,弗伦提斯知道。不过,当女人触碰我的意识时,它也许能够防止我胡思乱想。第五宗暂住在码头附近的商贾大宅里,不计其数的房间加上地窖,足够安顿大部分伤兵,贮存日渐增多的绷带和药剂。看样子艾尔·贝拉夫人已经说服了一些阿尔比兰商人,他们冒险横渡时值冬季的梅迪尼安海,最后一次运送补给,包括食物和亟须的药品。
他谢过医师,出了大宅,沿着码头走。维林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巨大的倭拉战舰。他知道自己一路上吸引了很多目光,不少人怀着敌意,但大多数人除了害怕,就是惊讶。也许在某些人心里,他还是红兄弟,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是杀害国王的凶手,只因女王大慈大悲,方才重获自由。女王的决定并未引起人民的不满,他们交口称颂,全力以赴地服从她的指示。弗伦提斯所到之处,人人都在干活,坍塌的城墙正在修复,临时铁匠铺里锤声阵阵,新兵们操练得歪七竖八。很多人倦容满面,但无人袖手旁观,全都一心一意地执行任务。船长们或许会害怕这次远征,但这些人只需要她一声令下,漂洋过海,无所不从。
他走到巨舰附近,听见有人高声喧闹,抬头一望,甲板上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矮个子的嗓门大得吓人。“没想到你妹妹的嘴巴这么厉害,兄弟。”弗伦提斯对维林说。
“她被女王刚刚任命的造船场总管气昏了头。”维林应道。说话间,艾罗妮丝把一捆羊皮纸甩到达文脸上,然后跺着脚走下踏板。“他请艾罗妮丝绘制船图。我想他现在后悔了。”
“榆木脑袋,自以为是!”艾罗妮丝上了码头,嘴里愤愤地说个不停。尽管哥哥抱了抱她以示安慰,她的面色依然铁青。
“他不喜欢你的画?”维林问。
“不是画的问题。”她提高嗓门,好让船上的人也听见,“是他冥顽不灵,拒不接受合理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