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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读 > 惊悚悬疑 > 渡鸦之影3:火焰女王

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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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遇到这种人都会知难而退,因为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总能吓得我心惊胆战。不过这种人见得多了,我曾经的怯懦也不复存在。说到底,他们是普通人,他们可以杀人,我也可以。“罪状呢?”我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我无所畏惧的姿态似乎震住了他,海弗伦退了回去,怒气有所收敛。“一切依照律法,到时候你自然知晓。”他顿了顿,表情复杂地注视着我。我和他之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不管怎么说,一直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你需要做的,就是看他死,佛尼尔斯,”他说,“很难做到吗?”





据说极西之地的商贾国王们拥有大如城市的王宫,一望无际,仆人亦难以计数。不过,衡量伟大,不能仅凭规模,还要看财富,我不相信世上还有比阿尔比兰皇宫更金碧辉煌的建筑。皇宫坐落在高山之巅,临着宽阔的泰摩因河,在其诞生的年代,谦逊与克制尚未被阿尔比兰人视为最重要的德行。它是一座巨大的六角形建筑,中间呈圆形,其上有拱顶——不出所料,拱顶立刻吸引了佛奈娜的注意。

“贵国皇帝们这是要闪瞎自己的臣民吗?”她遮着眼睛问。正午艳阳高照,拱顶光芒耀眼,看不清模样。我始终认为日落时分最适宜观赏,当橙色的余晖洒上它银色的表面,犹如烛火摇曳,并会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熄灭。塞利森和我常常骑马到城外,在山顶上观赏这壮美的景色。他说他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写下来。

海弗伦带了整整两队骑兵护送我们离开海港,事实证明,为了阻止暴徒们将其辱骂的内容付诸行动,这么多骑兵也仅是堪堪够用。但令我痛心的并非辱骂,而是表情。当时人潮汹涌,海弗伦的手下只能开辟出狭窄的小道供我通行,一张张面孔看过去,我发现无论男女老少都面目狰狞,饱含恨意。不管强加于我的是何谎言,显然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我随即明白,世易时移,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不仅眼前的人永远不会接受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轻信无知。当我们挤过人群,策马奔向山顶皇宫,我忽然想起艾尔·索纳说过的话。他讲起他的国王如何使用奸计发动侵略战争时,转述了雅努斯的一句原话:只要谎言有理,他们自然相信。

我们距离皇宫越来越近,海弗伦离开了直通大门的道路,领着我们来到北城墙,此处唤作兵门,朴实无华,是供卫兵和仆人使用的,偶尔也有帝国囚犯出入。我以前极少走兵门,今日一见,真是乌烟瘴气,秽浊不堪,毫无体面可言,那些养尊处优的朝中权贵是来不得的。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工坊和马厩,混杂着食物和粪便的味道。若在旅行之前,我或许会对这种地方皱鼻子捂嘴,但如今只是隐有一丝不快——去年我吃了太多苦头,连感官也麻木了。

我记得这个迎接我们的人参加过对艾尔·索纳的审判,他一袭黑衣,体壮如牛,肌肉饱满的大手攥着一副镣铐。我知道抵抗毫无意义,于是爬下马鞍,伸出手腕,等待这位狱卒给我戴上镣铐,再劈头盖脸地挨几句骂。不料他深深地向我鞠躬致意,神情严肃,恭敬有加。

“大人,我一直都想跟您私底下谈谈……”他脸色尴尬,举起手里的镣铐,“但不是在这种情形下。”

“不用了,拉伦。”海弗伦吩咐狱卒。

“可他要直接去见女皇,尊敬的上将军。”

“女皇的安全由我负责。届时我亲自护送佛尼尔斯大人去牢房。”

皇宫内部方便易行,因其结构极其简单——任意一条走道都通向正中央,即皇帝或女皇上朝的地方。坏在路途遥远,人行其中,可以放飞思绪,亦有充足的时间不尴不尬地聊天。“我在想,”我壮着胆子对海弗伦说,“阿鲁兰皇帝的驾崩……”

“他年近八十,身体每况愈下,”海弗伦铿锵有力地打断了我,“没什么好猜疑的,大人。”

“遗诏怎么说?”帝国皇帝有这样一个传统,在临近让位之时拟定遗诏,表彰那些在其执政期间忠心效力的臣民,再就是劝导继任者。

“你收获颇丰,”海弗伦说,“北海岸的土地,不薄的年俸,还有帝国图书馆的数卷珍贵典籍。不管你有无权利占有……”

“我不关心自己的所得,”我说,“只想知道他对女皇的教诲。”

海弗伦沉默了片刻,神色越发严肃,此时帝国审判庭近在眼前,高约二十英尺的红木大门威武雄壮。“只有一句话,”他说,“‘禁绝一切奢靡之风。’”

“海弗伦。”我突然站住,逼得他停下脚步,周围的卫兵同时做出拔剑的动作。但我毫不理会,走到上将军面前,言辞恳切地低声说道:“不管你们是不是要给我定罪,我有话跟她说。她必须听一听我和这个女人带来的消息。”

“我是一介武夫,”他转身面朝敞开的大门,“不是谏官。”

他抬手示意我继续前进,姿态彬彬有礼,并无威胁之意。我看了一眼佛奈娜,她正在张望门内的觐见厅,神色惶恐不安。“她想要的是我的脑袋,”我嘱咐她,“到时候你一定要讲给她听。”

帝国觐见厅是一座圆形殿堂,内部立有一圈厚实的石柱以支撑巨大的拱顶。厅内除了正中央高台上的皇座,别无座椅。组成台面的圆柱高矮大小不一,形成六级台阶,帝国谏官们分列其上。台阶上的位置代表了谏官的地位:军官们通常在最底层,法官和学者可以站到第二级和第三级,我是唯一一个站上第四级的御前史官。只有“希望”本人以及最受皇帝宠信的谏言者有资格更上一层。第六级永远空着,用以提醒阿尔比兰帝国的统治者:权力之重,无人可以分担。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要么不愿意与我对视,要么就是毫不掩饰地怒瞪着我,但是表情不大自然。第五级台阶上的两人令我大吃一惊,其中一位是军人,帝国大将军霍隆·奈斯特·艾佛伦。这家伙的心思一向令人捉摸不透,部分原因在于他习惯阴沉着脸,后来又在玛贝里斯城的最后一役中遭受大面积烧伤,导致左脸上的瘢痕从眉毛延伸至脖子。不过,台阶上另一个人的态度很容易分辨。帝国大法官梅瑞林·奈斯特·维瑟斯,此人对我素无好感,我对他也一样。他给我的感觉是热衷于寻摸别人的软肋,似是为了证明他有权裁决任何人的命运。看到他眼里的敌意之深前所未有,我推测自己如今的处境坐实了他长久以来的怀疑。

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坐在高台之上的人所吸引。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尼莱什城。那时她刚从群岛回国,一个人踩着踏板登上码头,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头也不回。航行途中,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我整天看她在甲板上踱步,永远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的举止使我深信我们的关系不存在缓和的可能。我已经放下仇恨,而她始终不能释怀。所以我当时做出了决定。我身为学者的好奇心又一次被艾尔·索纳的故事唤醒,与他关联的无数问题神秘而诱人,我渴望知道答案。我要回到皇宫,把我的群岛记述呈交给皇帝,然后乘船去联合疆国。当然了,如今我后悔当初做决定太过仓促。不过,当看到艾梅伦女皇,我怀疑无论怎么选择,眼前的处境也在所难免。

她面沉如水,精致的脸庞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全无敌意。然而她的眼睛出卖了一切,射向我的目光里闪烁着期盼的神采,由此可见,无论她假装得多么公平正义,我的命运已然不可更改。

“佛尼尔斯叔叔!”欣喜的叫声惊动了我,只见一个男孩从柱子后面跑出来,两手各抓着一个玩具兵。我上次见到艾维李斯不过是数月之前,他又长大了些,瘦瘦高高的已是少年模样,但还有一股孩子气。他没有理会周围的卫兵,张开胳膊飞奔而至,一下子抱住我的腰,抬头望着我,那双眼睛酷似他父亲,我竟然一时无言。

“您从北方给我带礼物了吗?”他问道,接着一口气也不歇地说下去,“坏人来杀我和母亲但其中一个变成好人就放我们走了然后海弗伦跟他们打家里都烧了……”

“艾维李斯!”

女皇站起身来,神色依然镇定,但已有几分勉强。卫兵们全都拔剑出鞘,除了海弗伦——他蹲下来,温柔地把男孩的胳膊从我腰上扳开。艾维李斯铁青着脸,坚决不肯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